就在黑夜中,也不知道他是否看的明白,却终归是收起了分水刺,不再多看。
他抓起石墩上的酒坛,仰头灌下一口酒,而后不肯停歇,“咕嘟咕嘟”将一整坛酒都喝了下去。抓着酒坛的手晃了晃,没听到坛中半点儿声响,他笑一声,倏地松了手。
酒坛失了禁锢,“骨碌碌”滚下青石桥,落入了溪水中。与之前的空酒坛碰触出清脆的声音,混为一体。
他敞开胸怀,忽然往后倒去,躺倒在了青石桥上。
石桥冰凉,却凉不过他的心。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噗通、噗通”的跳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睁开眼,大手却未曾从心口拿开,反而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物件。
是一只暗色的荷包。荷包式样古旧,应该是多年前的旧物。荷包中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着什么。若是倾城在,大概会有印象,某日他曾失手掉出来,被她看去,又被他收入了怀中。
他举起手,将荷包高高举起,借着月色认真的凝视着。
不过是一只荷包,而且还是一只女士的荷包,倘若被他人看去,只恐要笑话他娘娘腔了。他当然不曾给人看去这荷包,他又怎么舍得?他勾唇一笑,呼出一口气,捧着荷包黯淡了眉目。
凝视了许久,手指一勾,将荷包上紧扎的红绳拉开,敞开了荷包口。指尖深入荷包,轻轻一挑,便挑出来一股鸦黑的青丝。细细的一股,因为离开了血肉的滋养,稍显黯淡无光。
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美。
乌黑的,细长的,一小股青丝,柔软地缠绕在他指尖,顺着他的手臂垂顺下来。好像最温柔的风,又似最温暖的光,将他剑眉星目登时融化。
也不知是谁人的青丝,只是这么安静地绕指柔,只是这么安静的陪伴在他身畔,不知道陪伴了经年?
他目光一动,轻轻握住手中的青丝,唇边泛起淡淡的笑。
剪去三千烦恼丝,裁了万种忧愁絮。
只当她离了怀中,去向天涯,可不知乱了心境,迷了魂灵。
他缓缓闭上眼,将青丝收拢在手中,连同那荷包一起静靠在心口。“噗通、噗通”的心跳犹在,却像是乍然间失了轨迹,乱了章法。许久许久,他再睁开眼,苍穹墨黑,夜凉如水,月华如练,满天繁星中银月高悬。
他笑出声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笑了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高扬起手。
荷包如同着了火的箭,飞速坠入池中,溅起一声涟漪。三千青丝遥遥飞坠,落入清粼粼的水中,再也无声无息。
夜色中,传来青石桥上一声黯然的叹息。
百转千回。
说人心是最温暖的光,也是最冰冷的刀。
说人心是最柔软的糖,也是最坚硬的钢。
人心叵测。
他的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