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肯定是怕的,孙青的语气越发强硬,方家人有事没事也会暗自斟酌。
就连方青山都没以前那样脾气火爆了,毕竟这次闹的时间不短,而孙青这个温婉的性子也像铁了心似的僵持不下。就真的担心她外面是不是真的有人了,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时不时会想。方青山再怎么折腾,却不想真的跟孙青离了。
所以这一次方家人上门来态度良好。
方家一对老人不仅针对上次的事说了抱歉的话,还当着孙青的爸妈数落方青山的不是。自备酒菜上门,中午的时候一起喝的酒。
酒过三巡,方母终于说明来意。
“亲家,你们看,两个孩子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是青山的不是,我们在家里都说过他了。让小青跟我们回去吧,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再说有孩子,也想妈妈,离了肯定不是事,我们方家舍不得这么好的儿媳妇,就青山也离不了小青啊。”
孙青在娘家呆了有段日子了,孙母也劝了几次,总呆在家里不是个办法。
要么回去,日子接着过,实在过不下去,就考虑离婚的事。一直拖着肯定不行,在家住的日子太久了,方青山几次被孙青堵在门外,其他人也不是一次见到,已经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开始问这事了。
有些话孙母觉得不好说,回来便商量孙青。
现在既然方家给台阶下那就回去算了,老人说得也有道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儿子,婚不是说离就离的。
孙父松下口:“看看孙青什么意思吧,我和她妈也想着让她回去。”
把孙青叫出来,问了她的意见。
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孙青这些天也反复思量过。方青山来了很多次,语气不像以前那么强硬,甚至说起他和那女的已经断了。只要她肯回去,他就改,保证再发脾气绝对不跟她动手。
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心中还是叹气。知道方青山的脾气不是说改就改,以前跪她面前泪流满面的时候都有,真到犯起浑来还是六亲不认。可是过日子这东西不是一已私欲,全家都跟着揪心,下意识不想再折腾下去。可就这么回去,实在无奈,跟回到原点又有什么区别?
后起悔来,没提前跟江南或才宋林爱打一通电话,现在几多双眼睛看着,才感束手无策。
方青山已经开始说话:“孙青,你跟我回去吧,我跟你保证,以后收敛我的脾气。你不高兴的事,我不再做,我已经找到了工作,以后能好好上班了。”
孙青拿疑惑的眼光看他,被蒙骗过太多次,早已不信他。
内心苍凉的不得了,偏过头叹气:“让我再想想吧。”转身回房间。
婆婆的脸当即拉得老长。
“你真把一家人晾那里了?”
宋林爱不可思议,很难相信这是孙青会有的魄力。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几方重权贵一聚集,她就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无论愿不愿意,都得乖乖跟着回去。
孙青撑着额,表现出倦怠。
“这些天一直思考你和江南的话,也觉得这样活着没意思。每天灰头土脸的做个家庭主妇,全心全意到什么程度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嫌弃。真想不明白,男人是贱么,对他们百依百顺了,反倒各种毛病。”
宋林爱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有这种觉悟就对了。其实生活需要情调,不是你只要全心全意就能过好,一层不变的生活会让人厌倦。婚姻也需要经营,把你对男同桌的本事拿出来对你老公,估计你和方青山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
扔下独自思考的孙青,去给江南打电话。
“你和你老公什么时候到?”
江南那一会儿正在给她选生日礼物,薄南风就在一边,两个人都不紧不慢的。本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呢,搞不明白怎么这会儿就催。
“不是约好六点么,现在四点还不到。”
宋林爱哼哼:“是想着六点吃饭来着,其他人也都没来呢。不过孙青今天有状况,方家又上门谈判了,那姐妹这会儿郁闷得欲生欲死的。要不然咱先去唱个歌热热场子?省着她东想西想的。”
反正礼物也选得差不多了,无声的交给薄南风让他去付账。
她在这边应下来:“好吧,去哪里唱?”临了感叹:“生活啊,就是个折腾。”
选定的地点不远,薄南风手臂还没有全好,江南把人推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自己开车。
薄南风抬腕看时间。
江南侧首问他:“你还有事?”
薄南风“嗯”了声,又说:“也不算事,本来约了黄宇五点见面,既然去找宋林爱她们,那我给他打个电话改时间得了。”
江南说:“也好。”
打通后跟他说起另约时间的事。
黄宇随口一问:“怎么改了?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薄南风眯了眯眸子,淡淡说:“江南的朋友今天过生日,时间撞到一起去了,错不开。”
黄宇最爱凑热闹,这些富家公子哥从小就不惧生,到哪里都敢出头,而且热场子的本事了得,三言两语全是自来熟,再陌生的人瞬间也能成焦点,打得一片火热。
兴致被撩了起来,问他:“女王的朋友,哪个朋友啊?”
“宋林爱。”
“认识啊,那我也去。你们去哪儿唱啊?要不要叫上正扬一起?”
大部队一下被扩充,本来很单薄的一个团体因为黄宇和离正扬的加入,瞬息光芒万丈起来。锦衣男女各自翩翩,到哪里都极引人注目。
几个人都带了礼物过来,连黄宇和离正扬也没落下。一进包间拿出来,递到宋林爱手上,说过生日祝语之后。几个男士脱了外套,随性地坐到沙发上有说有笑,若大的包间一下就洋溢起了热情。让人心里热闹又爽快,而且几个人言语虽然幽默,时而有倚剑江湖的浪子豪情,实则个个修为良好,风范又绅士。
再沸腾也没有乌烟瘴气的混乱感,反倒是氛围一直很好。
宋林爱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圆满,虽然还只是一个开始便有了这样的感觉。倒不是手里沉甸甸的礼物价值不斐,所以分外高兴,就是这样一群人,让人磊落又舒心。
孙青也有这样的感觉,本来心头积攒了浓重的阴云,这会儿烟消云散,也是有说有笑。
发现真是来对了,连视角也变开阔。女人么,果然不能只拘泥在那一方小天地里,每天只有柴米油盐,老公孩子,看外面的世界就像井底之蛙。就该像这样走出来,接触各型各色的人,见多识广,每天便不会暗淡无光,日复一日把自己变成焦灼的怨妇。反倒被男人嫌弃,以新换旧,轮为旧爱的下堂妇。
有人吆喝一嗓:“点歌唱歌啊。”
江南自高奋勇的跳起来。
“好,我先来。”
看了薄南风一眼,他的外套也早已经脱下,硬领黑色衬衣贴合在身上,是他最喜欢的颜色,衬着他那张白皙又棱角分明的脸,很好看。
薄南风对上她的视线,扯动嘴角笑一笑。那样子像是看自己调皮又跳脱的孩子。
就是这一眼,老夫老妻还像是带了电流的。薄南风发现江南的眼光很俏楚,栩栩如生,全世界唯有那双眸子最色彩斑斓。
江南点了一首老歌。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她最喜欢林夕做的词,不论是写给林忆莲的,还是王菲亦或其他人的,言辞里浓厚而寻常的情深让她喜欢。
前奏缓缓响起,包间内的谈笑风声渐渐安静下来,多少人好奇,江大律师唱歌是什么模样。
黄宇含笑望着,已经把几个人的酒杯都倒满。
江南站在最前面,郑重其事的像是参加学校的会演,目光齐整的望着台下。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猜她很紧张,于是眸色认真的盯着下面某一处。顺着去看是薄南风的方向,身体随着乐声有节奏的轻轻晃了几下唱起来。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声音清脆又质朴,干净而不凌厉,不像以往说辩词那样。柔软得轻风一般拂上面,咬字清析,音准也没有问题。
只唱到最后齿音模糊起来,紧紧握着话筒很专注,眼睛更是一眨不眨,更像是个小孩子。
表示她真的是用心在唱。
其实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想对薄南风说一些话,有些话压在她的心口犹如千金重,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想说:“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她跟世俗的眼光不一样,可以说她无厘头,但她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他们那么不容易一路走到今天,知道他更加的不容易,那些故事听在她的耳中,如同尖刀一下下划割在她的心口,你问她痛不痛?痛得要命。
她就是那么想,直到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不能呼吸,她都不离不弃。
薄南风目光灼灼的将她望着,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薄唇抿得很紧,他不如她勇敢,只怕一张口,比她还要声音模糊。
喉结动了动,想唤她:“老婆……”嘴巴轻轻开合,已然发不出声音。
不想她再唱下去了,只怕就要哭出来。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也懂得。她那么简单,他一眼都能看穿,良苦用心他早已感知到。
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似笑非笑的嗓音也是轻轻颤:“傻媳妇,不要唱了。”
拿过她手中的话筒放到一边,拉着她就要坐回来。
手掌一触及到江南的,被她反握住,很用力。喉咙里原本轻微的哽动忽然忍不住,如洪荒般爆发了,轻轻一拉他,等他回过身,已经踮起脚尖揽上他的脖子,呜咽的哭出声。
很难过,心疼得受不住,有什么压在上面,相见恨晚,她总是迟了半拍。只觉得对不起他!
“薄南风,对不起……”
薄南风愣了下,手臂环上她的背轻轻哄:“哭什么,别丢人,多大了不怕让别人笑话。”
哪里有人会笑话,有人跟着难过倒差不多。
薄南风笑看众人一眼:“是我惹到她了,先拉出去哄哄,你们继续。”
话毕把自己媳妇带出去。一边走一边哄骗声不断。
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那一幕毕竟没有人亲见,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起过。
不过都相信江南那么大的人不会空穴来风,而且是个律师,小小年纪风声水起,自控能力还是有的,只表示情之所至,真是有什么事情触到了心坎上。
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那首《至少还有你》是专门唱给薄南风听的。
离正扬想出去抽根烟,考虑到他们在外面,没动弹,直接点着了。
包间内还是很安静,江南这性情爱起来恨起来似都不管不顾。黄宇侧首看向离正扬,觉得他的心里不好受,连他也难过。走马观灯,遇到很多女人,也想遇到这样的,可到底没有遇上。要么薄情,要么寡义,要么为了小小诱惑就能将他舍弃,快对女人失去信心了。江南走出来了,告诉他,还是有望遇到不一样的。
“哭什么?”薄南风一边软软的问她,一边给她擦眼泪。
江南一下一下的抽搐,像很委屈,拉着他的手:“就是很心疼你。”
薄南风钩起唇角哧哧的笑起来,什么话都没说,把她拉起怀里抱紧。许久才说:“傻媳妇。”
都过去了啊,连他父母的魂魄都散去了,好久不再梦到,知道有些事情该要伸手揭过去了。
按原计划接下来还有饭局,都是宋林爱的朋友和同事。
黄宇和离正扬表示那个场子就不赴了。
黄宇穿上外套扭头看向离正扬:“你回家?我不跟你顺路,我去大富豪。”
离正扬按了按眉骨,表示对他很无语:“你还真是恶趣横生。”
黄宇不跟他磨叽。
“你懂什么。”
两人跟这一波人道过别,开着车各自分道扬镳。
车厢内安静下来,又将车窗打得大开。黄宇的脑子渐渐清静下来,思路越发明朗。江南上午才给他打过电话,问起林乐的事,晚上就上演这么一出,前因后果想一想,觉得该不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摸出电话先给大富豪的经理打电话。
“林乐那个女人呢?”
彼端恭恭敬敬:“今天晚上没她的班,据说昨天的客人闹到今天早上才走。”
黄宇一手打着方向盘哼笑了嗓,想当初遇到林乐这个女人时,见着还有那么些的豪爽劲,如今彻底沧落成妓女了,倒还是不懂得安份。不得不说,这种太过不知好歹的女人真是死不足惜。
漫不经心说:“给她打电话,马上回去上班。”
经理当即应:“是,黄总。”
林乐一直睡到傍晚才从床上爬起来。
林母叫她吃饭,抱着脑袋去洗手间,只说:“没胃口,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