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寒星的话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寒星的声音又显得有些飘渺起来:“即便如今再也无人能那样对待我,但当年那一场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噩梦,却永远挥之不去,坚如磐石一般扎根在了我的脑海中、内心里,甚至是梦境里,永远都摆脱不了。”
“圣女……”看着面色平静得简直过分的寒星,牡丹不由自主地如是轻唤了一声。
然而,真的唤出声后,牡丹却又不知道她此时还能说些什么。
的确,正如寒星所言,她不懂,因为她从未经历过寒星的过去。既然她不懂,她又能与寒星说什么呢?她又有何立场去安慰寒星呢??
于是,在唤出声后,牡丹又沉默了。
其实牡丹约莫是知道的,牡丹知道她所经历过的所有的痛苦全部加起来,怕是都远远及不上寒星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十分之一!
牡丹犹清楚地记得,她截止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也不过是被幽冥宫宫主用泡了浓盐水还有辣椒水的鞭子抽得浑身皮开肉绽,抽得只剩半条命罢了。
也不知道那幽冥宫宫主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因为那幽冥宫宫主无论怎么处置幽冥宫内的宫人,均从不伤人脸皮。
所以,当年的牡丹,就像当年初到幽冥宫的寒星一样,除了那一张脸之外,牡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每一处皮肉几乎都被泡了浓盐水还有辣椒水的鞭子抽得皮肉外翻,抽得鲜血淋漓……
那种痛,直到现在牡丹都记忆尤深。
那时候,牡丹浑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口不仅仅是被鞭子抽过之后的痛,鞭子抽完之后,那些沾在鞭子上的浓盐水和辣椒水就会残留在鞭伤里,继续折磨牡丹……
虽然当年那一顿鞭刑几乎要了牡丹的命,可是牡丹是知道的,皮肉伤痛即便再严重,又怎可能及得上心与灵魂上的伤痛?
皮肉伤痛尚且可以敷一敷对症的药,慢慢地也就愈合了,可是心上的伤痛、灵魂上的伤痛,要如何治愈??
这厢,寒星看了一眼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的牡丹,寒星也不介意作为下属的牡丹竟然在她面前走神,只是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句:“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言罢,寒星率先迈步,绕过牡丹,朝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牡丹见状,亦沉默地跟上。
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一边往回走,寒星一边似闲聊一般,语带笑意地与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牡丹说着:“牡丹,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想要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吗?几乎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死去,轻松快活地死去。
可是牡丹,我最终却没有如愿地死去,你可知是为什么?因为我害怕啊,那时候的我,才六七岁的年纪,胆子很小很小的。我害怕我若是就那么死在一堆毒蛇毒虫之间,最后会连具完整的尸身都留不下。
牡丹,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恨她,恨幽冥宫里所有的人,包括幽冥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统统都恨透了。但是啊,我却在这股恨意的支撑下,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时今日……”
走在前面的寒星如闲聊一般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就沉默地听着。
而寒星说的那些,牡丹其实约莫都是知道的,她只是从未与寒星提及而已。
牡丹知道,正因为当年寒星那刻入骨髓的恨意,所以,寒星才会在遇上被幽冥宫宫主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她时,不问缘由地出手救下了她。
牡丹一直都明白,当年寒星会出手救她,大抵是出于对她的那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罢了。但是……
牡丹却并不在意当年寒星究竟是为什么而救了她,牡丹只知道,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是寒星救了她,她的命,是寒星给的,就足够了。
走在后面的牡丹沉默不语,走在前面的寒星却一直在絮絮叨叨,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后来,宫中的宫人们都开始说我残酷无情,没有人性,而我自己也一直以为在经历了那么痛苦的过去后,我真的能做到残酷无情、泯灭人性。
可是牡丹,自从与他重逢后,我才恍然发现,原来在他面前,我还是当年那个不曾踏进过幽冥宫的我,我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残酷无情。否则,早在与他重逢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寒星的话音顿了顿,恍惚间,牡丹似听见寒星轻轻地叹了一声。
然,寒星出口的语气,依旧如之前那般轻松随意、云淡风轻:“反正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在那个血腥、残酷又无情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腻了,也烦了。”
如此说罢,寒星忽然站住了脚步。
亦步亦趋地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未能及时注意到寒星已经停住了脚步,便直冲冲地朝着寒星的脊背撞了上去。
好在即将撞上寒星的脊背时,牡丹险而又险地及时反应了过来,随即牡丹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连退出去两步有余才堪堪停住。
这厢,寒星慢悠悠地转身,看向先前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此时眼中仍带着余惊的牡丹,寒星唇畔的笑意始终不减,说话的语调也是一如先前的轻松随意、云淡风轻。
寒星说:“原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只是因为我在等他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