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沐天沉默了,他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心里的震撼,倘若这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他大可痛骂一句天帝你大爷的,拆散一对有情人,可如今,发生在自己和安瑶身上,不得不说,今生的他,对安瑶早已无爱无恨。
玄漠停了停,又道:“你入轮回的前两世,安瑶耐不住相思,苦寻到你,与你相恋,却再次触怒天帝,天帝定下禁规,倘若你们在人间再有纠缠,便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永世不得重返天庭。我多次警告过安瑶,是以这一生,她离开了你。”
“原来……”他想说这是一场多么动人心魄的爱恋,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错怪了安瑶,原来是由于前世羁绊,此生才如此相爱。
可这一生,他是人,人的爱恨情仇那么短暂,那么脆弱,就如同现在对于安瑶,他感动,他愧疚,可是,他不爱了。有些爱恨,就如同缘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这一世的离沐天,不是神将,只是个小小凡人。
正如他此刻对玄漠所说,“我离沐天这一世,只想好好为人,从前的过往,至少此生与我无关。”
“可知你为何此生叫做离沐天?”玄漠问。
离沐天凝眉不语,这是困扰了他二十年来的问题,一直得不到答案。
玄漠朗声一笑,“因为,你在神界的名字,就叫做离沐天。你被消除记忆,化身为人界婴儿,影怕我们找不到你,是以用神界澄梦渊的皓澜冰玉制成铭牌,刻上你的名字,挂在你颈中,连同襁褓中的你一同带到一处村落外,盼你被好心人收留。”
“原来是他!!”离沐天蓦然觉得身子有些站立不稳,手也不由自主地覆上胸前的铭牌,原来前世这些恩怨牵绊,都是真的。
玄漠顿了顿,“你这一生,并非与前世毫不相关,昆仑镜本在神界,是维护六界平衡之物,如今失去,再难压制魔族,妖魔肆虐,扰乱六界,连这烟火人间也不得安宁,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可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因为而起……不,不可能!”离沐天暗暗咬牙,他不知该不该相信,更无法接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却忽然有一位天神降临,告诉他如今人间一切黎民疾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时候,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撼和无奈。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说他是造成一切祸患的罪魁祸首,那些过往的事,他不记得,为什么要承认?!
“你必须寻回昆仑镜,这是你的责任。”玄漠如是道。
“责任?呵,你骗我,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担责任!你有何证据说我打落了昆仑镜?!”他仰天大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荒唐,那么可笑,“你与安瑶联起手来骗我,不过是希望我对她回心转意罢了,告诉你,那不可能,我离沐天既然离开,就绝不回头,她安瑶是什么?一只狐狸精,一个四处勾引男人的女子!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
“唉,倘若安瑶知道你如今这般评价她,不知又该作何感想。”玄漠轻叹。
“随她怎么想!她半点也比不上我师傅,甚至连风陵都不如。我离沐天这一生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只有天池派和师傅,你们休想让我离开师傅!也休想让我离开天池!”
玄漠摇摇头,“唉,罢了,你不信安瑶,不信我,那么可相信影?过些时日等他伤势好些,我带他来找你。”
卿岚影……离沐天怔住了,这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只是普通的三个字,不知为何他每当听到这个名字时,都像是被什么附体一般,怔怔地说不出话。
倘若不是玄漠,而是由卿岚影来告诉他这一切,那么他会不会选择坚信不疑?没有人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唯一记得的是,那年那月,洛城飞花,那城墙上孑然独立的身影,那么清绝,那么萧瑟。
那是一种穿越万载的绝世风华。
他头脑不太清醒,不记得是怎么把玄漠送走的,更理不清这前前后后的思绪,只记得在这没有月光的夜里,自己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林子,回到天山派大营时,天已大亮。
三日大战下来,天山派没讨得好处,反而折损了玄羽护法苗一刀,又伤了连同掌门在内的多名高手,是以有了撤退的打算。而对于天池派而言,如今离阳珠与昭月珠既然都已收回,那么只差离沐天与焚阳剑了。天一亮便有探子回报,天山派不出一日便要拔营动身,带回离沐天和焚阳剑自然成了天池派的首要任务。
尹情侠带领一众高手和昆仑弟子商议下一步计划,云雪晴却独自徘徊在自己暂住的僧房内,这种门派首脑之间的集会通常不需要她参加,此时她心中慢慢充溢着的,是离沐天临走时说的那番话,明显就是在怪罪自己,只是碍于师徒情分,不曾表露罢了。
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理由怪罪呢?站在她的角度,她只是为师门完成了一件任务而已,甚至会受到师兄们的夸奖和赞扬,然而在他离沐天眼里,她却伤害了他身边的女子。
从什么时候起,他身边的女子已不再是她云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