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神色萎顿疲惫,知道他连日来咳嗽不止,一直没休息好,又在张老太爷的手三里和环跳穴上施针片刻,待他稳稳睡去,这才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带了小红和翠儿返回前厅。
翠儿急问我:“爷爷怎样?”
我摇头道:“油尽灯枯,原是天意,我也不可违之!”
她立时痛哭起来,我劝道:“这世上的事原本是这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当珍惜眼下,他活着一日,你便好好孝敬他一天吧!”
翠儿听出我话外有音,含泪望着我,许久才问:“可有他的消息?”
我知她问的是铁将军,摇头道:“才走了十几天,天寒地冻道路难行,恐怕此时还未到江北吧?不过铁将军肝胆忠义,你不必太为他挂心,只管照顾好你自己,静候他的佳音便是!”
翠儿不反驳,亦没有恼,只是垂着头轻轻哽咽。
我知她已经后悔了,不再刺激她,道:“我和小红今日出府是打算回安青王府小住几日,顺道来看看你,若是有铁将军的消息,我会立刻来通知你。”
她点点头,问:“七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我还想去小院看看冰芷,顺便向冷凝打听一下玄正的情况。”
她道:“我亦有些日子没去看冰芷姑娘了,今日本来应该陪七小姐过去的,顺道给爷爷讨要个方子回来,只是爷爷的病情加重,我不放心。”
我站起身摁住她道:“无妨!华兴街离这里不远,我若是得空,每天过来给张老太爷施针,总也能拖过这个冬天。”
翠儿脸上露出喜悦,只转眼间又变得泪眼朦胧。
我昨夜流了太多的泪,见不得再有人哭,遂辞了她,带着小红去找冰芷。
冰芷出诊去了,冷凝也不在。我和小红吃了个闭门羹,随手取下身上的一个荷包丢进院墙内告诉冰芷我来过了,便带着小红往华兴街走。
华兴街还是我离开安青王府时的老样子,只是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更显古朴沧桑。
安青王府的侍卫没料到这样的天气我会回来,打开府门时还伸长脖子往我身后张望。
我笑道:“贤亲王和韩国夫人没有来,王爷昨儿个进宫受了寒,三姐在府里照顾王爷,便让我自个儿先来,过几日他们再来府上拜见爹爹!”
侍卫听我说得顺溜,并不怀疑,赶紧放我们进去。
我带着小红往东院惠安堂走,远远看见东院人来人往,心想,安青王只要身子恢复,便能发挥他的余威,王妃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摆设罢了。
果然,祥叔看见我时初是惊喜,随后便悄声对我说:“王爷今日已经能斜靠着床坐着了,刚发怒训斥了王妃,七小姐快进去瞧瞧吧!”
我冲他点点头,挑帘进去。
安青王正在内堂发脾气,含混不清地吼道:“你,你们,都当我要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只要有颜儿在,我,便死不了!我还……”
看见我进来他面露惊喜,冲我伸出手臂,说:“颜儿?你回来了?”这句话倒说得清晰。
我迎上去,笑道:“爹爹的手也能动了吗?看来祥叔功不可没!”
冲王妃使了使眼色,王妃并不领情,狠狠瞪我一眼才跪安出去。
我笑着在安青王的床头坐下,执了他的手边给他按摩边道:“爹爹才好一些就发脾气,可是想让我功亏于溃?”
他怜爱地冲我笑笑,问:“今日怎么?”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笑道:“贤亲王昨儿个进宫面圣回来晚了有些受寒,这两日三姐在静心殿照顾他,我插不上手,又怕拖累他们,再说我也想爹爹想得紧,就禀了他们自己先回来了。”
安青王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我赶紧为他进行按摩推拿治疗。一个时辰之后,我才哄了他睡下,带着小红去翠竹园。
中午懒懒地吃过午饭,我歪在床上假寐。
小红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道:“七小姐?雪停了!”
我皱眉道:“这雪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早起我俩眼巴巴地赶过来下得铺天盖地,我还以为再下上十天八天也停不下来,这会子我们忙完了,想要好好睡一觉,它倒是停了。”
小红扑哧笑出声道:“我还以为七小姐再也不会说笑了呢!却原来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瞪着她,“干嘛不说笑了?难不成因为王爷和三姐夫妻恩爱我便要寻死觅活么?本来我也不是他什么人,哪里就会有那么多干醋好吃?这般远远躲开,眼不见心不烦,自然能笑得出口。”
“也就只有七小姐这样的性子才能经得住,这要换成别人,只怕早都不活了。”
我叹道:“就算我悬梁自尽,他也未必能舍了三姐来找我。孰轻孰重我心里明白,何苦还要庸人自扰地作践自己?”
走到窗前伸头看看,雪果然停了。
我冲小红咧嘴一笑,道:“走!我们扫雪去!”
小红嘟着嘴嘀咕道:“怎么是扫雪?我还以为是打雪仗呢!”
我道:“你懂什么?扫雪和打雪仗本来就没什么分别,扫得高兴了在雪堆里打滚儿也没人会管你!”
“真的?”小红雀跃起来,“我们真的可以在雪堆里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