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短视之人,只看到成贼眼下的礼贤下士、招贤若渴,却忘记了鸟尽弓藏、狡兔尽走狗烹、卸磨杀驴的下场。
“太子殿下,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散一散心?”鲁用小心的进言,他见太子殿下心情不甚良好,就想办法为太子殿下开解一下烦闷。
桂哥想了想,也觉得光在这里生气没用,还不如出去走一走,见一见市井生活,说不定还能从闲汉们的只字片语中知晓各地的真实情景,如今他完全不相信臣子们的话,那些纸上的太平、繁华、民心所向,比草纸都不如。
大热的夏天,白日里并没有多少人在街面上行走,行走的人也都脚步匆匆,不会停留言谈,桂哥也只能去茶馆里坐一坐,听一听说书先生说古今说四方。
啪,醒木一拍,说书先生开讲了。
“今日老夫来说一说千里之外的金淮繁华。”说书先生说起了金淮的繁华世景,百姓家家富裕,家家有学子,还有那一家又一家举世皆知的学院,学院之间又有了怎样的比试,出了哪些的华章美句。
说完了学子和学院,说书先生又说起了那醉人的美人乡,美人乡英雄冢,可金淮美人世上难得,仍有那数不清的风流学子、狂放名士、潇洒将军为美人生为美人死,抛尽千金只为搏美人展颜一笑。
说完了金淮美人,又说起了金淮戏,金淮戏有数位闻世大家,家家都有其绝技,听说如今又出了一位新大家,那位新大家如何嗓音身段了得,戏目又如何引人入胜,更有某两家,为了争这位新大家给自家长辈登台祝寿,生起了怎样的风波。
这一场说书听下来,桂哥的面色是越来越黑,边上的鲁用、林楼都噤若寒蝉,听到最后桂哥拂袖而去,建议桂哥出来走一走的鲁用更是吓的连脖子都缩没了。
桂哥心中怒火翻腾,东北百姓遭受申奴屠戳和奴役,西北百姓遭受旱灾和成贼的双倍折磨,北方大地血染千里,而南方呢,南方还在醉生梦死呢。
这就是大燕,这就是国已不成国的大燕,民心已经散了,北边和南边,好像已经分成了两个国。
桂哥的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听了一回书,心情更加糟糕了,这样的糟糕心情他难以疏解,一直憋闷在心里,连晚饭都用的少了。
柯全暗暗瞪了鲁用好几眼,鲁用苦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邱向阳过来时桂哥心情仍然糟糕,但邱向阳一心只想着向桂哥分享今日的群演经历,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去当戏子了?”桂哥勃然大怒,怒其不争的瞪着邱向阳,“你怎么就这样自甘堕落、自甘下贱了?”
自甘堕落?自甘下贱?
邱向阳被桂哥骂懵了。
“我怎么了就自甘下贱了?”邱向阳反应过来后就怒了。
桂哥张嘴就想骂,他对戏子一向毫无好感,戏子和商人一样,对国家并无忠贞可言,哪里有利,就往哪里去,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好友竟然会自甘下贱去当戏子,这简直就是一种立场上的背叛。
虽然说邱向阳是背叛,这种说法毫无逻辑可言,但是桂哥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
桂哥想骂,但最后还是顾忌到邱向阳是女儿家,面皮薄,怕她难受,桂哥还是把骂言吞了回去,转头就要走。
邱向阳一把拉住他:“你说清楚了,我怎么就自甘下贱了?不说清楚,你不许走。”
邱向阳怒极。
桂哥被她拉住了,胸口上一直憋着的气一下子朝邱向阳冲了过去:“你难道不是去当戏子吗?你敢当,就不要怕人说!戏子无情,因为根本无心,每日里演的都是别人,笑也是别人,哭也是别人,你心里还有你自己吗?你还有真心吗?既然是无心之人,哪里有情,哪里知义?外边烽火连天,血流漂橹,饿殍遍地,你们戏子照样可以登台演一场繁华太平、男女情爱,只要有人给钱,只要有人捧你们,就算那人是你们的杀父仇人,你们不是也一样可以笑给他看吗?这难道不是你们戏子的‘道义’吗?”
邱向阳看了桂哥良久,两人对视无语,邱向阳眼眶渐红,嗖一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