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来不假。倾城早已看出来,谢道韫对她的态度,向来是横眉竖眼,就没一个地方是喜欢的。
若她病了,恨不能让她死了最好。若她丑了,恨不能教她比下人房挑粪水的婆子还要粗鄙。
只要她想做的,谢道韫绝对反对。只要她不想做的,谢道韫则必定赞同。
要想谢道韫送他们出府,最大的可能或许还要落在她身上。
公子玄勾唇一笑,“恐怕不容易。”
她却跟着笑起来,“你不信我吗?”
不是不信,是很难可能。纵然他心智非凡,却也有些寻不到理由。
她伸出手,勾出小手指,冲着他比划,“你信我。我一定可以办到的。”言毕,径直将手伸过去,勾住了他右手小手指,十分认真道:“我定能带你走。”
既然是要一起离开,当日下午,她便将书信放入了房檐下的精巧灯笼里。先要将公子玄一并出府的消息送出去,好让王七爷等人做好了准备。
就这么等了一日,灯笼里就有了回音,回话的是辛夷,当然是一万个赞同。原来,最大的反对者刚巧有事,并不在桃花园中。
如此正好免去她的一番解释,可算恰巧。
时间不等人。
倾城联络好了外部,为公子玄消失在梅花别院后山扫清了障碍,这下子便要落在出府上了。
出府,只能靠谢道韫。
日头还没下去,绝尘园中就出了问题。
公子玄病了。
而且还病的不轻。
倾城四处求侍卫为他们家主人请大夫,等谢家的大夫到了时,也苦苦查不出生病的缘由。寒气入骨,是早就有的病灶,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能生出来的。
大夫们没了办法,眼看公子玄像是要暴毙的样子,慌忙奏报谢道韫。
只请谢道韫裁度。
谢道韫管着谢石出殡一事,本已忙的焦头烂额,忽然听到这个消息,竟亲自到了绝尘园。她到的时候,倾城守在公子玄身旁,哭得一塌糊涂。
主仆感情至深,任是谁人见了都难免唏嘘。
可倾城卖力哭泣,公子玄竟神态冷淡,气若游丝。
好端端的怎么生病?
谢道韫刚走近,公子玄已睁开了眼睛。
“天锦夫人……可还好吗?”他问。
温润的嗓音如旧,苍白的脸俊逸温雅,问出的话却很不符合他的身份。他唯一的丫鬟就在身旁,前几日似乎还因为他得了某种隐秘的“疾脖。
可此时此刻,他病入膏肓,眼中心上没有丫鬟半分,好不容易见到谢道韫,他第一个关心的人竟是锦公主。
“哼。”谢道韫嗤笑一声,冷着脸走近,盯着床榻上病怏怏的公子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一个妓子而已。前有我五叔为她气绝身亡,后有我二弟为她闭门思过,还有那山匪出生的刘侍卫,为了她敢冒杀头的罪过,与她一起私奔。呵……你倒好,为了她竟病成这样,她去殉葬,你便要殉情吗?”
句句尖酸刻薄,没有半个字是好的。
谢道韫满面鄙夷,这鄙夷中又夹杂了一点说不出的酸味和不屑。
“哼,本姑娘险些就要以为天下间的女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她一个还活着。”谢道韫脸色铁青,怨毒地瞪着公子玄,再转头看哭哭啼啼的倾城,“你……”
钢鞭指着倾城,“你家公子爱慕天锦,你竟一直不知道吗?”
倾城茫然地抬起头,整张脸哭得又红又肿,说不出半个字。
她的确是不知道的。
谢道韫别开脸面,像是多看她一眼都会脏了高洁的羽翼,“本姑娘一直拿公子玄当个人物,没想到竟是个愚蠢的废物。也罢,你们要死要活,且在这里悉听尊便吧……”
说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