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虽然你是花了钱进来的,可旁边坐着的也都是金主呀……谁耐烦听你说这些。人家花钱买高兴,就图看美人那个调调。
他倒好,先将归香苑的美人统统贬损一圈儿。说的好像偌大归香苑都是一群丑妇,偌大广陵城的土豪们,都是眼珠进了异物,花钱买罪受。
王七爷果然不再多言。
过了许久倾城去看他,他翘着二郎腿,正打盹儿。
这……
她懒得再看他,索性直勾勾盯着红木高台上。只盼着压轴大戏快些出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看得她心烦意乱,冷不丁抬首,却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跟他一样,选了一个角落安静的坐着,似为了刻意掩藏,竟穿了简单普通的衣裳,压低了脑袋。
即便如此,她还是认出了他。
她眸光一闪,倏地按住了腰上的夕颜。
夕颜出,见血封喉。
王大可一直让她杀个人祭剑,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眩而今,坐在远处角落那个人,却是最合适不过。
那是谢琰。
锦公主曾经的挚爱,也是他,攻下淝水,拿下北国,将她们毁家灭国,让她们流离失所。否则,何至于她今日一无所有的坐在这里。
她长睫忍不住颤抖,按住夕颜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若兰……”身旁人低声呼唤,将她绷紧的神经拉回来。
她一怔,才发觉手心里全是细汗。
“你要见的人出来了。”轻缓的话语低低响在耳畔,抚慰了她焦躁的心情,让她紧紧按住匕首的手指微微一松。
她转头看向高台之上。
一人身着大红色的战甲,居高临下从幕后走来。火红的头盔上,刻画着大锦军的标识,独一无二的官勋熠熠生辉,标识着她正是北国女武神锦公主。
“想当初……”台上的女伶咿咿呀呀开了嗓,灵动的水袖舞得密不透风。频频回首间,明眸善睐,容颜风华,姿态潋滟。
果然,模仿锦公主惟妙惟肖,鲜活逼真,竟与战场上的锦公主一般模样。
别处的伶人是学也学不来。
高台上,日月如梭,人生苦乐。
高台上,离合悲欢,情长曲短。
高台上,“锦公主”笑与泪之间,有她与陈郡谢家将军相爱相杀的情景,有她的大锦军从盛到消亡的身影。
高台下,倾城直愣愣地听着,长睫微微扑闪,没有泪也没有笑,只是忘了身在何方。
浮生一梦,似是未醒南柯。
也不知这么站了多久,只觉得喧嚣的人群已然散场,只觉得高台上的伶人已退回了幕后,只觉得周遭一切从静寂到喧哗再到安宁。
空阔的归香苑前厅,便只剩下她一人。
她眨眨眼,三魂七魄似乎才归拢了心神。转头,王大可站在她身旁,未曾离去。
空寂的大厅,竟还剩得他们两人。长睫轻颤,她问,“你看清了吗?”
王大可没出声。
她惨然一笑,转头去看那红木铺就的高台,去看那明晃晃的琉璃灯盏,去看那随风飘曳的鲜丽丝绦。
最后,将目光落在大红色的幕布上。
那个美人,从幕布后出场,唱了一出淝水一役,轰动了全场,惊艳了四方。又从幕布后退走,余了一出人世悲凉,冷却了全场,艳冠了他乡。
她长睫一闪,低垂下眼帘,红唇轻启,“王大可,那是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