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玉液直入咽喉,烧起来的热度刚刚好,并不如何灼人,却带着幽幽甜香。
果然,是她素来最喜欢的味道。
南北朝征战多年,酿造这桃花醉的酒坊,仍然在一日日的坚持,可算难得。
她眯着眼睛笑,冷不丁却听他淡然开口,“省着点喝。”
她不解,转头瞧着他。
他目光中有难以名状的忧愁,转瞬即逝,“酒坊一家都被南朝兵杀光了,爷到得时候,只拿到这一坛酒。”
为了寻找她,他多番费力,几乎要将九州天下翻遍。
为了给她最好的,桃花醉自然也在他的囊括之中。
可惜,南朝兵的速度比他快,淝水之战后不久,酒坊就被人毁了干净。杀的杀,抢的抢,只剩下一片废墟。
到了舌底的酒液,堪堪梗在咽喉。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再也喝不下一口酒。
酿造桃花醉的酒坊,曾是她常去之地,早已镶嵌满了她的脚樱
而今,物是人非,酒香不再,人面难寻。
她再也喝不下去,将酒坛拿下来,递回到他的手中。
她的眸光黯淡,想起的不仅是酒坊,也想起了自己的家国。想起淝水城墙上,一别不见的战友们。
“张成他们都死了,你知道的,爷最见不得兄弟走得不干净,索性一把火烧了那城。”他神色淡淡,嗓音亦淡淡,像是一点儿也不伤心似得。
当日淝水一战,其实王大可、关三爷等人还带了战士们,在坚守另一座城池。若不然,只怕她和王大可也不会失散,更不会出现她被人追杀在遮香观的事情。
“后来呢?”她问。
他下巴维扬,“哪有什么后来,爷没守住城,又死了兄弟,自然要回淝水找你。”
淝水已被攻破,他领着区区几百人马,不知可遇见陈郡谢家的数十万大军。
她长睫扬起,望着他的侧脸,疑惑地等待他回答。
他却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后来呢?”她再问。
他瞥着她白皙的脸,蹙眉,“爷足足三个月才找到你,你说后来呢?”
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他看着她。
她眸光黯然,狠狠瞪他一眼,不肯再搭理他。
何须问呢?
后来的他一定是遇到了陈郡谢家,一定是遭遇了大规模的剿杀,一定是死伤惨重,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否则,他怎会隔了三个月才找到她?
分明,是他也在养伤,或者伤得还很重,根本离不得千舟水寨,也没办法寻找她。
她看着他,他神色一变,不耐烦,“不想喝就留着,下次可就没有了。追云山庄还有小半个时辰,你站着等会儿吧。”
说完话,他竟又提了酒坛进了船篷。
她偏着头打量他后背,见他瘦削见骨,委实不算强壮,竟比那苏子御还要羸弱三分。
只不过,苏子御给人温文儒雅,贵不可言的感觉,他却给人桀骜不驯,江湖匪气的感觉。
两个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她挑眉,忍不住暗暗啐了自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