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宝的心神在一瞬间被丈夫的话打乱,然后又快速凝聚,忍着刀搅般的疼痛,若无其事道,“陛下,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拓跋珪还在咳嗽,他只能点点头,在左右的搀扶下,走下金座,走下那高不可攀的台阶……
熙宝看着拓跋珪微微颤动的背景,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几欲窒息。末了,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看向太子妃,正色道,“婉儿,母后有话跟你说,先到丹微宫等着。”
“是。”杜婉儿刚刚落下的心瞬间被提起,直起腰杆领命。
一对华衣夫妻缓慢的走在朱漆长廊中,烛光昏黄,将他们的身影渐渐拉长又渐渐缩短,不断重复着。
“陛下,臣妾有罪。”熙宝挽着拓跋珪的手臂,轻声着。
拓跋珪并没有动怒,而是口吻轻缓的说着,“你明知道今天她要做什么,但你没有阻止。”
“阻止了,就没有证据了。”
“你这算是诱导人心吗?”
“算。”熙宝直言,没事丝毫掩饰。
在拓跋珪面前,她从不掩饰自己。
拓跋珪看向她,刚刚的戾气已然退去,剩下的唯有疼惜,“不怪你,也许这根本就是我的错。是我最初的原谅,纵容了他们的一二再再而三。”
熙宝含笑,“陛下误会了,臣妾有罪并不是对贺氏,而是觉得这样做破坏了陛下的家宴。”
“家宴?”拓跋珪将那两个字默默重复了一遍,突然苍凉叹息,“算了,帝王家里多无情。今日之事,也算他们咎由自取,也是我登上皇位众多代价中的一个吧。”
说着又咳嗽了两声,而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他胸前的旧伤,就好像从前的杀戮终于到了该偿还的时候。拓跋珪挥了挥手,示意熙宝不用送了。
熙宝停下了脚步,目送着拓跋珪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的背影因为咳嗽而微微颤动,但他的腰杆依旧挺立。天晓得他坚持得有多辛苦,多疲惫……
“陛下……”熙宝在长廊中默默念着,直到拓跋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廊尽头。
何了推开了万合宫的门,拓跋珪刚刚踏入,他再也忍不住胸口的澎湃,一口血喷溅而出。
回到丹微宫,杜婉儿正跪在里屋里,无声等待着。
见熙宝回来,杜婉儿连忙叩首行礼,“见过母后,请母后责罚。”
“起来吧。”熙宝将心神从拓跋珪身上收回,坚毅的目光再次落进她的眼眶,“今日吓到了吗?”
“婉儿惶恐。”杜婉儿低着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真的吓得不轻,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灭九族的恐惧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