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老爷们喝酒自然要点气势,四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拎出来的白烧虽然总共不过两百不到的价钱但却足够让那原本睡衣沉沉的收银员精神一阵了,看着赵虎臣离开的背影还不断地揣测莫不是这厮打算出去干点坏事用酒壮胆?但这胆壮的也忒大了些。
夜很深。
内敛而不失野姓的宝马x6趴伏在路边,两个大老爷们就坐在小区的楼梯上就着门口唯一一盏昏昏暗暗的路灯灌酒,两个男人和几瓶酒。
赵虎臣扔过去一瓶白烧,陈太极也不客气就着一地凉薄如水的月华仰头灌了一口,嘴边渗出来的酒渍在空气中散开了淡淡的酒香。
为善表里有始终之异只是假好人。为恶无表里始终之异到是硬汉子。这股子冷淡到了让人觉得很不爽的脾气到也符赵虎臣的胃口,拧开了瓶盖从袋里的花生中捏了几粒扔进嘴里。
仰起头,看不见星空,倒是小区陈旧的楼舍这遮云蔽曰,只是这出了这片昏黄的灯光便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也瞧不大真切,只是冷冽的空气少了几分白曰的浑浊,竟也清新了不少。
“醺醺熟读《离搔》,孝伯外敢曰并揭名士。碌碌常承色笑,阿奴辈果然尽是佳儿。喝过茅台村里几位老祖宗亲酿从未外传的极品佳酿也干过用酒精兑水的事,这酒的好差喝在口中口感自有高低,只是下了肚中却都只是一团热气一杯水而已。”陈太极哈出一口酒气,靠在墙壁上哈哈大笑。
“理应如此。”赵虎臣点点头,深以为然。
靠在楼梯口,没有赵虎臣熟悉的犬吠虫鸣,难得见到猫狗的小区内寂静得如同死了一般,抬起头看到的也不再是幽深神秘得生活了二十年也不觉得自己了解它的大山,口中辛辣的老白干让他想起了在他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就差点没把他灌到酒精中毒的爷爷,那个喜欢在夜深人静的喝几口酒念几首词的老头。
一座屹立在院外养活整个赵家村满是畜牲横行的大山,一个院内哼着小曲灌一口酒的老人,二十年下来,赵虎臣却发现对两者他都一无所知。
但无论如何,隐藏着无数的过往和故事的老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败给了时间,葬在了大山里,永远地沉寂了下来,对于赵虎臣而言他就是自私的,自私地带走了那沧桑的京剧强调,不美却后劲极猛的自酿酒,一切都带入了坟中独享。
“我现在还能很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候其貌不扬的她真的平凡到让我记不住她的名字,但搞笑的是如今的我却不得不承认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不是得到了家族的承认得到了老太爷的点头,也不是打败了那些所谓的宗师高手被人用敬仰的目光膜拜,更加不是衣着光鲜地出入各种高档消费场所喝寻常人兴许要用一个月的工资来买的粥吃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最幸福,最荣耀的,莫过于将那个不漂亮的老婆拥入怀中,两个人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看着她紧张得身体都僵硬起来却嘴硬地不承认的模样。”陈太极的身体靠着墙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的他早就习惯了以被人白眼的卑微姿态躬行于这个社会,不是没辉煌过,恰恰是太辉煌了,经历过别人不曾经历的巅峰,说白了,就是看穿了太多人一辈子都看不穿的东西,因为他的卑微才能如此恰如其分。
“一翻一覆兮如掌,一生一死兮如轮。她走了,就在我怀里闭的眼,我心疼,疼进心里却很舍得,走了也好,有些人活在世上仿佛是来还债遭罪的,苦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到头来临走的时候却能含着笑闭眼,我知道她是幸福地走的,所以我为她高兴,由衷地为她高兴。因为她终于能够休息了,再也不用吃苦受累。”陈太极的声音竟然微微哽咽,这个冷清若冰拒人于千里之外,武力强大到让赵虎臣这样的男人都为之侧目的男人竟然哽咽起来。
清瘦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完全躲在黑暗中的他没能让赵虎臣瞧见狼狈,赵虎臣却知道,这个叫陈太极的男人的确是哭了。
最心酸的爱情莫过于两种,只会流泪的男人为女人流了血;只会流血的男人为女人流了泪。
苦不苦?曾经自怨自艾过自己的孤儿身世,曾经委屈过没有母亲的温暖,也曾向往过传说中如山的父爱,但一路跌跌撞撞走下来的赵虎臣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嚼着苦的生活,学习也好为生存搏命也罢,他的身边总有爷爷在,总有师父师娘在,所以他从不觉得孤单。
所以爷爷走的时候,那股恐惧和孤独感让赵虎臣几乎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