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黑袍一愣,下一刻便被心头的怒火彻底冲垮了理智。
他哪里能够想到,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李丹青竟然还敢逞口舌之利。
他手中的利爪再次扬起,这一次,他下定决心,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阻止他杀了眼前这个家伙的决心。
……
咳咳。
玉锦睁开眼,看向那怒吼声传来的方向。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眩,映入眼帘的事物模糊不清。但鼻尖传来的血腥味却让她一个激灵,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这样的味道她很熟悉!
当她还是个孩童时,生活在幽云境内一处偏僻的村落。
她的父母很疼爱她,日子过得清贫,但却快乐。
直到有一天,村子来了个外乡人,起初村里的人对于外乡人都有些警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外乡人渐渐有了威望。阿爹阿娘都告诉玉锦,那外乡人是神的使徒,从此见到他要低头鞠躬,要有求必应。
玉锦当然不明白这些,只是乖乖的听从父母的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村子却开始变得有些与以往不一样。
总是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天色也始终暗沉沉的,让人压抑得不安。
就连以往玉锦最喜欢玩耍的林间,也开始时不时的传来一些古怪的声响。
她与爹娘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都忙着祭拜天神,他们说天神可以给他们带来财富、带来幸福,甚至……永生!
但玉锦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她终于忍不住问自己的爹娘可不可以不要再去那座新修建起来的神庙,可不可以离开村子,去另一个地方,一个有纯净天空,一个温暖的地方。
素来对玉锦疼爱有加的父母却在那时勃然大怒,他们一边打着玉锦,一边嘴里骂着些玉锦从来没有想过的难听的话,就好像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一般。
从那天起,玉锦再也不敢在自己父母面前抱怨任何事情……
直到她十岁那年,村子里忽然变得繁忙起来,大人们在村中搭建起了巨大的木台,因为那是天气已经入冬,修建神庙又把周围林子砍了个精光,村民没有办法去太远的地方搬运木料。
于是乎村民们开始拆开自己的房屋,用自己的房子的木料搭建那个被称为神台的木台。
整个村庄都弥漫着一股狂热的氛围,就好像完成了那个神台,他们就可以得到一切一般,而玉锦的父母也不例外。
足足半个冬天,玉锦都只能窝在千疮百孔的木屋内,裹着厚厚的被褥抵御寒风,但这作用并不大,她还是免不了被冻得瑟瑟发抖。
后来神台完工了,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在一个夜晚,村子里的人都盛装打扮,庄严得就像是要参加一场盛大的聚会。村中的孩子们被聚在一起,强迫着喝下了一碗绿色的汤药,大人们说那是神赐给他们的礼物,喝下这碗药,从此他们就会长命百岁。
孩子们大都信以为真,但玉锦却认识这东西,不过是用摄骨草熬成的汤汁。
他们当时所居住的村庄位于幽云的边陲,村里的原住民大都没有接触过摄骨草,但从幽云腹地来此避难的玉锦小时候却吃过不少这些摄骨草熬成的
汤药,这些汤药吃得多了,能让
人抵御风寒,只是初次接触时,会让人昏睡。
玉锦当然很疑惑,所谓的神为什么会给他们这样的东西,但想到几个月前的那场毒打,玉锦还是乖乖喝下了汤药。
然后她与村中的其他孩子们便一起陷入了沉睡,但在深夜时,摄骨草那些许药性散去,她便被村中的吵闹吵醒。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她有些害怕,但却找不到爹娘,只能壮着胆子走到了村外。
然后她便看见了这辈子她最难忘的场景——村民围在神台外,神情狂热,那位神使站在台上,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村民们便掏出了刀,一个接着一个割开自己的喉咙。
炙热的鲜血从他们的颈项处喷出,将整个大地都浇灌成血色,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血腥味,天与地都仿佛颠倒……
那股味道与此刻萦绕在玉锦鼻尖的味道如出一辙。
……
玉锦瞪大了眼珠子,入目第一眼所见便是满地的尸骸,这幅情形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她用了足足十年都没有逃出来的夜晚。
她抬起头,身子颤抖,巨大恐惧席卷她的全身。
忽的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黑袍一只手化为利爪,正要直直的刺向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
“世子!”
瞥见了这番情形的玉锦心头一颤,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奋力的朝着那处跑了过去。
她咬着牙,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
十年前那个夜晚,那样惨烈的场面,让只有十岁的玉锦望而却步。
她不敢冲入人群,不敢去找到自己的父母,不敢拉着他们的手,告诉他们不要!
她窝在了被窝中,瑟瑟发抖的过了一夜,第二天,神台不见了,那些玉锦亲眼目睹的倒在地上的尸首也不见了。
只有那位神使召集来孩子们,告诉他们,你们的父母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你们得跟着我走,成为神的使徒。
玉锦当然知道他在撒谎,但她却没有勇气去揭穿神使的谎言,就像她没有勇气穿过压抑的黑暗,去阻止自己的父母一般。
或许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又或者有着更复杂的缘由。
这一次的玉锦拼尽全力。
她跑向他。
就像是在跑向家乡曾经明亮的春色,跑向那嬉笑打闹的密林,跑向父母曾经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