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中书包理游,将名单交给楚匀,然后就不管了。
孙传庭自从去年开始,名声就一直不大好,现在越演越烈,能少得罪人,包理游还是很愿意往外推。
楚匀有了周应秋的指点,从刑部调集了五十名衣着统一,手持刀兵的差役,然后给他们分发名单,让他们挨家挨户通知,命这些调出京的官员签署确认书,要求今天离京,凡是不离京,一律羁押。
短短半天,就羁押了三十多人,并且规模还在迅速扩大。
不上任就抓人,还抓这么多,也算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次,自然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一些人纷纷堵住吏部,刑部的大门,接着就是内阁。
被调整的都是朝廷中间,五品至三品最多,关系网身后,勋贵公卿,达官贵人,若不是后宫以及六部尚书侍郎被压住,只怕更热闹。
内阁大殿外,一群人在大呼大叫。
“阁老,阁老,下官有冤情,家父腿脚不便,不能远行,刑部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太过蛮横了……”
“阁老阁老,下官为朝廷呕心沥血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见风烛残年,还请大人给下官一条活路啊……”
“大人,下官的儿子病重,我们李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苗,大人,您开开恩,给我们老李家一条活路吧……”
包理游站在大门内,听着外面的声音,神色不悦,道:“楚匀人在哪?”
他身后一个文吏,道:“应该还在外面抓人。”
包理游点点头,道:“你们看好了,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是。”文吏连忙答应。
包理游转身进了孙传庭的班房,道:“大人。”
孙传庭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奏疏,身旁还有一大摞,头也不抬的道:“还在闹?”
包理游道:“是。周阁老动作很强硬,已经抓了几十人,这样下去,只怕越闹越大,朝廷不安啊……”
孙传庭拿起笔,在奏疏上批了几道,合上道:“皇上那边说有些奏本他不想看,你没事多去曹公公,刘公公那坐坐,看看皇上不想看哪些,以后就不要再了。”
包理游一怔,道“是。那,周阁老那边要不要点一点?”
孙传庭随手拿过奏本,道:“你是内阁中书,不要随便评点阁臣,有机会多去请教,记住了,少说多做多看。”
包理游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态没能赶上身份的变化,飞速接道:“下官明白了。”
孙传庭看着奏疏,又道:“传话出去,内阁的阁老代表的是内阁,各级部门要严格执行阁老的命令,不得阳奉阴违,推三阻四。”
包理游抬手,道:“是。”
孙传庭将手里奏本放到一边,道:“半个月后,召开一次扩大会议,内阁六部以及督政院,大理寺,皇家政院,皇家银行,商务总局等各部门头头脑脑都要参加,内容是制定未来四年的具体的政务计划,要他们提前准备好,幕僚司那边准备好提纲,提前发给他们。”
包理游道:“是,下官这就安排。”
孙传庭‘嗯’了声,道:“明天我要去一趟政院,你协调一下,对了,请汪阁老陪同一下。”
汪乔年出身是政院副院长,这些年大理寺上下不知道多少从政院律法系毕业的生员,都算是他的学生,近年就更多了。
包理游道:“是。”
孙传庭摆了摆手,继续埋首在浩瀚的奏本山堆里。
乾清宫那边表示不愿意看奏本,孙传庭自然要更加认真。
包理游悄然退出,手脚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包理游刚出了孙传庭的班房,一个文吏大步跑进来,急声道:“大人,不好了,王潮晶服毒自杀了。”
包理游脸色微变,道:“是原本的那个工部的郎中那个?”
文吏道:“是,半个时辰前吃的砒霜,现在尸体都凉了,他的家人在吵闹,一群人跟着起哄,说是朝廷逼死的,要讨个说法。”
包理游神色冷静,飞速思索。
这个王潮晶他有印象,是一个未老先衰的人,看着五十多,行为做事却好比六十,做事油滑,偏好钻营,在士林间却颇有威望,是文坛好手。
他这一死,只怕将现在的风波推的更高。
“你去请周阁老安抚,我去告诉大人。”包理游思索一番,道。
“是。”文吏匆匆离开,向着周应秋的班房。
包理游转向孙传庭班房,肃色的说完。
孙传庭抬起头,脸上有疲倦之色,道:“嗯,让周阁老处理吧,待会儿随我去一趟工部,今年,明年的国库相对充裕,一些停滞的工程,可以继续动一动了。”
包理游神色凝重,道:“大人,真的不管吗?现在风波这么大,朝野的压力,还有皇上的,只怕会都在你身上。”
“再大也大不过毕阁老,晚上,你带点东西,代表我去看看毕阁老,请他在京城再留一段时间,好好养好身体再回乡。”孙传庭道。
包理游满心忐忑,见孙传庭若无其事,只得道:“是。”
皇宫之外,王家的人抬着王潮晶的尸体,穿街过道,径直来到长安大街,来到吏部大门不远处,一家人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几十口男女老少,白布白帆,哭声惨烈,闻之动容。
边上还有不少围观的,并且越来越多。
“王大人辛辛苦苦为朝廷,为皇上做事多年,恭恭谨谨多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换来这样的下场……”
“是啊,还记得上次吗?有人弹劾徐尚书,他站出来力排众议,当时引来朝野一片赞誉,谁能想到今天?”
“王大人的文章写的那是极好,三年前,南直隶一些士绅反对‘新政’,他在朝报上发文,大加痛斥,被毕阁老赞赏‘笔锋如刀,一字千钧’,如今毕阁老致仕,人走茶凉啊……”
“我听说张尚书在内阁曾极力阻止这次调整,但孙首辅极力坚持,现在看来,是要排除异己,培植亲信了……”
“这有什么奇怪,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孙白谷要是不这么做才奇怪,我还听说,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大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