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绢靠在她身上几乎要笑弯腰:“提亲?那是平南侯!我们家跟平南侯府比起来,那还差得远呢。提亲?做妾还差不多。”
“做妾可不好。”顾怡然脱口而出。
韩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做妾是不好,可也得看给谁做妾。”她低了头,拿脚尖蹴着地,脸上没了笑容,“你我都是庶出的,将来能去个什么人家,你可想过?”
顾怡然脸更红了,就是柳姨娘都没这样直白地与她说过这样的话题,下意识地她脱口而出:“反正,反正我不做妾。”
“不做妾,那你能嫁给个什么人家?”韩绢嗤之以鼻,“不是我说,以顾家的家世,你又是庶出的,姨母能给你许个什么人家?要么,也是嫁哪家的庶子,你薄薄一份嫁妆,他薄薄一份家产,冻不着饿不死过一辈子。要么,就是那小户人家的嫡子,或者干脆就是哪个穷举子穷进士——”
“表姐——”顾怡然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把自己的手从韩绢手里抽出来,“这种事有父亲和太太做主,不是我能听的。我去寻我姐姐——”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走了。
韩绢在背后啐了一口:“呆子!让嫡母给你作主?那你就等着跳火坑吧。”看了一眼有意无意向周瀚身边靠近的韩绮,抿抿唇角,也快步赶了上去。
孟素兰说的亭子建在园中北边,旁边有几株五六十年的老梅,这会儿已然开出花朵,远远就能闻到清香。亭子四面皆有长窗,夏日里推开便有穿堂风过,冬日里关闭长窗再拢上炭炉,正好围炉暖酒,丝毫不觉寒意。此刻亭子里摆了些精致小菜,还备下了要烤肉的细铁丝架子和炭火。
“表妹瞧瞧,这里可还合表妹的心意?今儿有新鲜鹿肉,所以我就设了这个,我们自己烤着吃。挺有意思的,从前在京里的时候也常常如此,表妹今日也试试。”韩绮笑着拉了顾嫣然在亭子里转了一圈儿。
顾嫣然扫了一眼,亭子里陈设精致,看得出来很用了一番心思。不过,韩绮这番心思究竟是用在谁身上,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当然不会给韩绮拆台:“表姐果然手巧,这样安排真是精致。”
韩绮嫣然一笑,目光往周瀚身上瞥了一眼,迅速又收了回来:“对了,表妹年前回去得早,朱先生还问起过表妹,上回教的那支‘汉宫秋’,表妹练习得如何了?”
顾嫣然笑了笑:“还没练熟呢,都快忘记了,表姐一会儿奏一遍让我记记指法可好?”
韩绮笑得眉眼弯弯:“就知道你会偷懒。等我弹完了,你也弹给我听听,若有什么不对的,早些改过来,免得过几日开课朱先生要责罚的。”
顾嫣然的眉毛就微微皱了起来。韩绮要出风头,她已经够捧场了,怎么韩绮还非要踩她一脚才甘心?若真是如此,那她可就不奉陪了。
“好了好了。”韩晋出来打个圆场,“总得先吃东西吧。你们还好,我和周兄弟可是一早就跑去湖边捉鱼,这会儿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他是善于体察女孩儿们的心思的,看出来顾嫣然已经有些不悦了,若是闹得过了份,可就不好收场。这个表妹敢把自己送的带钩直接送到母亲那里去,这性子恐怕不是个软和的。
都是年轻人,坐下之后说说笑笑也就又将气氛活泛了起来。顾嫣然替顾怡然拿了一串烤好的肉,却滴了一滴油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连忙用帕子抹了一下。周瀚一直心里憋着话,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笑道:“顾姑娘帕子上绣的这朵花倒别致,我还从不曾见过有人用这种花样的。”
顾嫣然既然看出来韩绮意在周瀚,哪还会往里搀,笑了一笑便道:“这是南边的花,京城里想必是不用的。”
“难怪呢。”周瀚又笑了一声,“只不知叫什么花呢?梅兰菊竹牡丹芍药多的是,顾姑娘怎么就用了这个花样?”
“这个花气味馥郁,我颇喜欢,所以就用了。”顾嫣然眼角瞥见韩绮目光有些不善,懒得再跟周瀚搭话,看看顾怡然和顾浩然,“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不曾跟母亲说,我先过去一下,你们仔细些,别让炭火烫着了。”说罢,起身向韩晋等人福了一福,带着写意便出了亭子。
“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写意虽是个稳重好性的,也不由得有些埋怨了。这是自家表姐妹,何必非要踩着别人把自己抬上去呢。
“随她去吧。”顾嫣然沉着脸,“我看,过了年还是不要来念书了,这个话,等我回去悄悄跟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