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华殿的内院里静悄悄的,倒是外面传来阵阵笑声,男男女女的都有。走出去一看,原来是齐瑞带着一群人在追着一个球到处跑。
周其玉心下不由轻笑,哼,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蹴鞠而已……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景烨,那个一向冰冷难以攻克的男人,此刻竟也能流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
周其玉心里一时滋味莫名,有些醋味,又有些欣慰。虽然陛下没有太大的表情,可是黑眸里洋溢着的缱绻波光,是那样吸引着他的视线啊……
忽然景烨看了过来,对上周其玉近乎痴汉的目光。景烨笑了笑,周其玉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尖。
景烨的黑眸在阳光下透着璀璨,像是黑曜石般折射金光,平时总是冰冷面瘫的脸此刻也柔和暖化了许多,传音说让周其玉过来。
周其玉小声说你不是让我去取酒么?
景烨便歪了下头,说:那你还不去?没酒怎么助……性?
周其玉伏在门框上笑起来。
那日午后,冬日暖阳勾勒他绯衫白裳,雕花拱门下树荫枯黄,浮风轻动,枝头梨花纷纷落洒。这情景如一泉春水急涌,汩汩流入寒冰封印的湖水之中。
春天明明还未到,他却好似闻到了花香,是那么的奢靡芬芳。许是那画面太过明媚刺眼,让人不由得移开了双眼。
景烨低头将镶着晶石的黑色袖口松开,一抬脚踩住了齐瑞传过来的球。
“哥!你别把球踩坏了,快点传过来!”齐瑞喊道。
再抬起头时景烨的脸有些红,不过还是带起脚下的球冲了过去。
周其玉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身出了温华殿。他要去冰湖取酒,走的是后山,直接从瑾舍过去,所以他并没有碰见在苍浮宫下苦苦等待的雪安和子尤两人。
从瑾舍后面的小路一路走下来的时候周其玉的心一直扑通扑通的跳,他将这反常的现象归为太兴奋的缘故。
冰湖湖水清浅,疏影横斜,甚或鱼虾戏水。此处甚是奇妙,终年寒冷却从不结冰,夏季清凉,冬季凛冽,湖水始终流淌。前世容天凤就是看中了此处的这个妙处,才会将这里当做秘密基地。而且地势隐蔽,总之他在白山两年,其间也有修炼打坐,而这里的冰寒气势,总能让他每次修炼后顿感神清气爽,事半功倍的。
周其玉将外面的绯色衣袍脱下来放在岸边,又脱了鞋子,默默运功调试身体温度,再慢慢入水。他自小水性便极好,小鱼在他四周惊起一团水花,周其玉逐渐往深处游去。
视线昏暗下来,只有稀疏的光线穿透湖面,周其玉游过由石块砌成的拱门,看到崖壁上的那个凹进去的山洞。他爬上去,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光脚踩在山洞里湿漉漉的鹅卵石上,刺激着感官。
他扶着石壁,走进去。往里一看,彻底惊住,没了呼吸。
恍如晴天霹雳,平地惊雷。
壁顶的水滴一滴一滴的落下,像是敲打在周其玉的心脏尖上,每一滴都擂鼓轰鸣。
须发皓白的老者坐在那里,脚边摆着的盒子空空如也,那原本被藏在里面的黑色玉石此刻正端端的摆在昆仑老祖的手心上。
老人的双眼智慧而犀利,像一把利箭穿心而过。
噗通一声。
周其玉跪在尖石嶙峋的地上,六神顿失,面无人色。他匍匐下去,声色沙哑,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两百年前。
“祖师……”
昆仑雪巅,雪白,烈日,燃烧灼眼。
“求您……”
黑白两色的巨大八卦罩在他头顶,他挣扎着,将最后一丝魂魄扯出阵中。
“放过我……”
那生魂离体的痛苦他不是不记得了,只是两百年啊,已经下意识的不想再去回想了。可是此刻那痛楚却清晰而灼烈,仿佛他的前世,他的今生,他的未来,都将葬送在那永无止境的地狱之中。
空无一人。
他无惧于地狱,只是怕地狱里只有他一个人。
“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周其玉趴在地上恳求道,“求求您。”
那个人匍匐在地上,膝盖下血痕隐隐,浑身颤抖,仿佛在恳求着被赏赐最后一线生机。
昆仑老祖的眉目严肃的沉着,他手中的昆仑镜碎片告诉了他那逆乱的两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妖孽,断不能再留世间。他来到白山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昆仑镜的气息,前几天又突显红莲妖火,寻觅多时,终于被他找到这最后一块昆仑镜的碎片,便守在这里多时,只为了等红莲妖仙显形。
“老夫只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昆仑老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