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
他似乎在冰窖,又似乎在火海。
眼前挂满了红纱浮动,脚下每走一步都是血色的红莲绽放。周其玉迷迷糊糊的走过去,红莲之路的尽头,最后一块红纱的后面,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谁在那里?”周其玉发着抖问。
他看见红纱的背后伸出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挑开红纱,出现的是他自己的脸。不同的是,他的肤色没有那么苍白,他的整个右半边脸也没有被红色的妖莲布满。从额头延展到下巴,勾红细长妖艳的眼角,涂红淡薄无血色的嘴唇,勾勒出骨肉如柴而显得异常尖锐的下巴。
一副卑鄙无耻、阴险毒辣的嘴脸。
“啊!”
周其玉一个屁股坐在地上,手捂着嘴。
对面的人唇角弯出邪恶又充满阴谋的弧度,细长的眼睛里全是露骨的野心。那张与周其玉一模一样的脸陡然凑近,红色的身影像一团鬼火一样悄然逼近。
周其玉躺在地上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最后叫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等他终于安静下来,却仿佛听到一人轻声的叹息。
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已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将他的面孔模糊的不再显得那么野心勃勃。反倒多了几分落寞和伤感。
沙哑低缓的声音清晰的在寂静诡异的山洞中响起来。
“两百年了……”那人的唇角一张一合,妖冶的红莲也从他脸上褪去。
周其玉试探着问:“什么?”
“昆仑镜……”
红纱飘起,那人的脸转过来,看着周其玉,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用了两百年的时间,才将一切推回最初的这里……原来让上古神器昆仑镜破碎之后,真的能让时光倒流?”
他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周其玉有些害怕。
那人见他神色,温柔的笑语:“不要害怕。我只是心愿得尝,欣慰而已。”
他真心笑起来时还是很亲和的,除却了那种阴暗的气息之后,整个人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去的轻烟,连火红的衣袖都飞扬起来,就想要静静燃烧着逝去一般。
周其玉默默的看着他,心底有着奇怪的安宁和妥协。他能感觉到对方挣扎一世,最后终于能放弃权利和野心,疲惫的归于尘土时的解脱感。
却唯独带了一分遗憾。这份遗憾,哪怕逆转时空也要补偿?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对面的人笑了笑,叹息。
“你不要奇怪,也不要害怕,安静的听我说完,时间不多了……我的名字叫做容天凤。哈,其实我就是你啦……”
容天凤的一生和五个男人有紧密的关联。
他的前半生经历和周其玉一模一样,是个私塾先生。不同的是,他将那个从路上捡来的快要死去的剑客藏进家里,是因为他是个喜欢男人的怪胎,而非周其玉的单纯的蠢好心。而他三十六岁还未娶妻,也正是因为他从小只对男人感兴趣。而非周其玉的,懦弱,没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容天凤知道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但他却实实在在的爱上了那个男人,甚至那个男人被抓之后,他也痴心的跟进了牢房。陪他一起坐牢,陪他一起流放,他心甘情愿。
后来那个男人在流放的途中趁机逃了,容天凤却被抓了回去,并被打断了一条腿。
然后一路被流放到西陲大漠,鬼川上全部丧命。那天晚上,容天凤无意中半夜醒来碰见百鬼作乱,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
戏子身旁的榻上坐着的那个墨衣男子,眉稍飞扬入鬓,一双漆黑的眼睛目光深邃。
那是他……那真的是他。
即使他变化了容颜,但那双眼睛,从一开始见面就捕获了他心的那双眼睛,怎么都不会认错。
但是他却不认得他了。是啊,他现在这副模样,有谁还能认出……
他听那些鬼唤他陛下。
他听元辰说他在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