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院落,在严冬的扫荡下显得有些凄凉。
光秃秃的树梢挂着一两片死皮,再也没有其他的装饰,曾经层罗着鲜花的泥土杂糅着枯萎的枝叶,布满了干枯的裂痕。显然,这个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就算是中央唯一平整的空地,也因为冷寂而沉眠着厚重的尘埃。
在这个没有露水的清晨,妹红舞着剑。
娇小且瘦弱的身影甩着苍白的长发,面色冷然地挥舞着一道凌冽的寒光。她腾挪的身姿连贯而迅猛,但却少了一种如鸢般的灵动,那沉默且毫无犹豫的动作,在渐渐漫起的薄尘中,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漫长感。
劈刺撩挂云点崩,剑光如练,在划破空气的时候带起了燥人的嘶鸣。
妹红挥舞的很用力,每一剑都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薄如蝉翼的剑闪着亮光,却全然没有一丝机灵可爱,反而下下都带着森然的杀机,仿佛下一刻便要啜饮鲜血,致人死地。
即使妹红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本能一样标准,但这也断然不能称之为练剑。剑客无情,没有人会在练剑的时候带上情绪,更不会有人在每一招每一式里,都带上这般明显而暴虐、纯粹只是发泄一般的杀气。真正的绝顶剑客,就算在杀人时,也只会像剑一样冰冷。
不过,剑客的剑是有鞘的,而寒尽泉鸣没有。剑客的心是融在剑上的,而妹红的心没有。不如说,她的心从未在这把剑上待过那怕一刻,在她的眼中,这把剑只是复仇的武器,只是承载着她的仇恨的工具。
妹红的眼中映着那剑光所成的横斜疏影,但焦距随着波动的思绪弥漫在了空中。
她不是剑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自从复仇失败以来,妹红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虽然她一直对自己说“还有下次!”,但心中蔓延着的不详预感却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异想天开。
对自己信念的怀疑,对正确与错误的不确,对什么是真正强大的追问……妹红的心像是破碎的蜂巢,四处都发出着令人烦躁的嗡鸣。
而在她最脆弱,最孤独,最需要她人的关怀的时候,知北他们却正因为月人一事而无法分身,她根本无法与她的朋友见面,只能在这孤单的院子里,吹着冬日萧瑟的冷风。更为不幸的是,她的母亲旧疾复发,现在正卧床不起。
“啊啊啊!”想到这些发生在她身上的苦难,妹红不由得怒喝了一声,转身腾空,挥剑一斩。
掉落的沉重树枝砸在喘息着的妹红面前,溅起的尘埃喷到了她的脸上。
那头苍白的长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两行清泪已经串着水珠,滑落到了地上。
“嘻嘻!”眯着眼睛笑了一声,妹红急急忙忙地擦了擦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这里的烟尘还真大啊……”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哭了,因为哭泣是脆弱的象征。
不过,不过啊!她又如何能忍住那喷涌而出的悲伤呢?
她无法忘却死者,也无法为她报仇,在残酷的命运面前,弱小的她似乎什么都没法做到。
而现在,看着她的母亲一日日地消瘦,她依然如同过去一样无能为力。
她就像这根连寒风都能欺凌的断木一般,在命运的泥尘中狼狈地挣扎着。
啊……谁能来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强大呢?
那狂笑着的,被她斩断了一只手的男人的影像突兀地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了,像是划过了一道撕裂暗夜的闪电,在无数耀眼的分岔中,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在飞快的拼接。
最后,妹红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令人恐惧的笑容。
如此的狂傲不羁,如此的桀骜难驯,就如同在天地肆意张狂的一只巨兽,让人不由得便遗忘了他比她还要单薄的身躯。
这就是心的力量吗?是心造就了真正的强大吗?
那……又该是什么样的心?
“咚咚!”
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妹红的思绪,让她不由地皱了皱纤细的小眉毛。
“是谁?”冷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是我,辉夜。”门外响起了辉夜淡然素雅,不骄不躁的声音。
妹红愣了愣,随即整个语气都柔和了下来。
“唉!?是辉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