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威要上衙,照理,最快也得晚上下衙才收到消息啊。能这么快过来,肯定任太太接到信马上让人去找儿子了。
喻柏理直气壮道:“我妹妹这么好的人才,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不懂得追紧些?我说,你这决定做得很好,比要求立马成亲好得多了,”放低声音道:“起码我妹妹没法子拒绝。”
再怎么中意,姑娘家真到了要嫁人的时候,总是害羞的嘛。跟着一块去,制造了在一起相处的机会,又能守紧心上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一举两得?听任威说了这主意,喻柏立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乐思齐怔怔在厅外站了一会儿,王氏无意一转头,发现了她,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进屋,笑道:“还不好意思了。”
任威眼睛亮亮地站了起来,不动声息把喻柏拨拉到一边去,给乐思齐让了座,倒了水,才在一旁坐下。
喻柏便朝妻子眨眼睛,又朝任威呶呶嘴,那古怪样子,把王氏笑得不行。
乐思齐心情沉重,让冬儿重新沏了茶来,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又留他们住下。吃饭时悄悄对喻柏道:“晚饭后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喻柏点了点头,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瞥了任威一眼。
院子西侧有一个葡萄架,青青的藤曼爬满了每一条细细的竹子,时有像拳头一样大的葡萄串挂在叶子下。
两人站在葡萄架下,喻柏先开口道:“你放心,任威自会护得你周全。他家在京城也有产业,做的是玉器生意。若有什么不便之处,自有他出面,你不用担心。”
乐思齐头垂到胸前,看着自己的脚面,低声道:“我不是为这个找你。我,我想,想让你帮我说一下,我不想这么早订亲,不想这么快成亲。”
“什么?”喻柏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乐思齐慢慢抬起头,稀稀淡淡的月光下,喻柏两只平时看不见的眼珠子凸了出来。
乐思齐慢慢说了一遍,道:“……任公子的条件很好,或者我以后再也找不到他这么好的人家了,可是我不想这么快成亲。”
喻柏张大了口,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要我去跟喻家说过两年才成亲么?任威年龄不小了,任太太等着抱孙呢,怕是不肯等那么长时间。”
“不是,”乐思齐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件事迟早必须说清楚,没得退缩,眼睛躲闪了一下,又直直地迎着喻柏的眼睛道:“我现在没打算成亲,以后也没打算。”
“吧嗒”一声,喻柏的三层胖下巴掉在地上。
这一晚,夫妻俩住在雅居小筑前院东厢房,初夏的风透过开着的窗徐徐吹送。王氏盖了薄被,睡得正香,身边一个笨重的身子喘着粗气翻了一下身,过一会儿,又喘着粗气翻了一下身。如此多次,王氏终于被吵醒,迷迷糊糊道:“相公,你还没睡么?”
这都几更天了?天气又不热,怎么老翻来翻去的?
喻柏心里油煎似的,哪里睡得着。想着这事迟早得由妻子出面,于是把乐思齐的话一字不落全告诉了妻子。
黑暗中妻子一动不动,好象他刚才只是自言自语,喻柏焦躁起来,低喝道:“又挺尸了?”
王氏被雷得不知东南西北,哪里说得出话,好半天才迟疑着问:“相公,你没听错吧?”
换作是她,喻家这样门楣的人家求亲,任威又是如此出色,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要外貌有外貌的一个美男子,求都求不来,怎么可能不要?
喻柏长叹一声,道:“我开始也以为听错了,我情愿我是听错了。”
退亲的话一说出,怕是与任威十多年的交情便断了,以后无论他怎么弥补,都无法消除裂痕。当时,怎么一时头脑发热,要认这个妹妹呢?
“那怎么办?”王氏问。她只觉手脚冰凉,呼吸困难。这事,又要怎么跟婆婆说?婆婆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能任由妹妹使小性子?不答应退婚是肯定的,难道到时候把妹妹绑了送花轿里去吗?想到自己将会里外不是人,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西厢房里,任威也翻来翻去睡不着。想到可以跟乐思齐朝夕想对,他便乐不可支,大脑高度兴奋,哪有半点睡意。
后院,乐思齐的上房,杜唯低声向乐思齐禀报几天来的跟踪成果。一连跟了几天,竟是没能找到任威半点错处。
乐思齐长长叹了口气,道:“时间来不及了。他要跟我们一起上京,我怎么能跟他一起去?到时候更是脱不了身。”
本想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光明正大的退婚,或者想个办法让任威主动提出退婚,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乐思齐很沮丧。
杜唯也很沮丧。小姐难得吩咐一次,还把事办砸了。
两人相对无言,看看夜已深,乐思齐垂头丧气地道:“你来回奔波,也累了,去歇息吧。”
杜唯默默行了个礼,轻轻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