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会有什么事情令得从来就宠辱不惊,淡定无虞的李寻欢发出了惊喜倍至的感慨呢?
他此刻是不尽然地带着一份发自内心的笑,将自己眼神就定在了前方不远处,只见从门前那大石狮子后款款走出来一个穿着月白色书生袍,带着同色儒帽的男人。
这个男人年轻,身材挺拔,面容精致,五官完美,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令人不敢也不想与之接近的冷漠与霸气,不是那叱诧整个朝廷,翻覆天下在举手投足间的雨化田是谁?
伴随着无尽惊喜的当然就是疑问顿生了;
‘只是奇怪?这雨化田不待在京城和那些贪官污吏斗法、与热衷搞党争的官僚们周旋,怎地突然跑来太原府了,而且看他此刻情形,肯定还是独自一个人跑来的,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喜多也只是和雨化田打了个照面,眼神作交流了一番而已,彼此间并没有说上半句话。
看样子他二人早已经碰过头了,要交代的都统统交代完毕。喜多这就要上路赶回到京城,必须回到皇宫里去替雨化田守着,不让他曾握在手中的权利被其他人趁机瓜分和吞噬掉。
那胖胖圆圆的身躯最终消失在了道路尽头,而李寻欢和雨化田已经坐在了李园精致典雅的小花厅里。约一盏茶后,雨化田就掏出了一对儿上好和田玉质地蝴蝶玉佩,李寻欢满面狐疑地从他手里接过,完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给自己的见面礼?他二人有必要还这么客气吗?
但他也没有开口问,确实也不好问啊,总不至于问他这俩质地不错的玉佩是送给自己的吗?
瞧着李寻欢拿着那对儿玉蝴蝶,收也不是,想要还给自己也不是,一脸的为难样儿,雨化田就觉得好笑,也只这样的李寻欢才是具有人间烟火味道的。
于是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
“这对玩意儿可不是我送你的,是你的黛玉表妹刚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那贾宝玉在我出京城的时候,特意赶到城门让我转交给你的,以作纪念用,说是让你能有个念想。”
听到林黛玉居然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李寻欢立即就显得开心极了,眼睛笑成了弯弯新月;
“这姑娘很争气呀,大儿子可爱又懂事,这又生了一双儿女出来,按着她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一定会是人中龙凤啊,贾宝玉和林黛玉夫妇俩此生可谓足矣。”
随即就很奇怪地盯着雨化田不可思议地问他道:
“你乃堂堂大明司礼监的掌印,西厂厂公,不会是来太原府专门送这对儿玉蝴蝶给我的吧?犯得着让你这尊贵无比的人亲自跑一趟么?连随从也不带一个,路上饮食起居什么的谁给侍候照应啊?”
像是知道李寻欢会有此一问般的,雨化田只是耸了耸肩,居然叹口气,显得有些无奈的地回答道:
“哪里还有司礼监的掌印,也甭再提什么西厂厂公了。可知内阁和六部九卿,这次竟然是出人意外地扣手团结起来,一起联名要求罢免撤销西厂。
同时还联合大学士商辂等人不停向皇帝陛下上纲上线,竟然说什么我擅弄职权,还专政,也不约束手下,使得他们行事太嚣张,干犯众怒……”
雨化田会被朝臣们上下齐了心的参奏,李寻欢一早就料到了,必定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儿,但绝对没想到是这样的快速,因此还是令他感到吃惊。
于是眉头微皱,正在担心着很可能是自己和贾府出的那些事连累了他,于是严肃地问道:
“关键是皇上对这些群起而攻之般的上疏和奏章又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雨化田脸色反正都是无所谓一般的,在这会倒显得很轻松了,更洋溢着见到李寻欢的高兴和欢心之色,对自己的倒台失势好像并不怎么的介意。
在这刻听到他提到了皇帝对这事儿所摆的态度如何,反而眯眼笑了起来:
“皇上当然是怒火冲天、气愤之极了,我之所以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必定是经过皇权特许的,他们如此的攻击和弹劾我,其实就等于是表明了对皇上的不满。
于是皇上就派了心腹高公公去往内阁厉色传旨:
“朝廷用雨化田缉访奸弊有何坏事?你们居然这么说,是谁先出的主意……”
他虽是如此的护我,但也无奈于现时全体大臣的团结一心,都在一致上疏给皇上,大有不罢西厂,就集体造反的架势。因此逼得皇上只能暂时先把西厂关了,目前必须维持稳定……”
李寻欢听到这里,完全已经明白是那些文官们开始在煽风点火了,企图团结起来逼迫皇帝做出无奈的让步,令得皇帝不得不对他们做出妥协和退让几许。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
他们这次虽然得逞了,但是也恰好触到了皇帝的底线;
堂堂天子岂能被那些大臣相逼,有了一次岂非就会有二次、三次……不可否认在此次妥协的背后绝对是在酝酿一场不可预估的强大风暴啊!
那些个朝廷大臣们现在也许还在为这个,暂时获得的胜利而弹冠相庆,举杯欢呼吧。
哪能想到在其后所存在的危机却已经如山雨欲来。
李寻欢更是不明白那大学士商辂又怎会掺和到这事儿里来了,他和雨化田是绝不可能有正面冲突或者利益关系牵扯的。
他在此处想道了雨化田提到的这个商辂,该人虽然年龄比李寻欢要大很多,但却和他是同科中举的三甲进士,当年皇上就是为了成全此人为连中三元的大明朝开国第二人,所以才会把李寻欢的状元郎换给了这个商辂,同时呢也成就了他李氏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不朽传奇。
皇帝完全是属于忽然的心血来潮外加奇思异想,不过就举手之劳,仅仅改了二人的名次而已,但就会因此而出现两个可以留名史册,让他自己在位期间出现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佳话,这对于好大喜功,一心期待着成为明君,能流芳千古的当今皇帝而言,有何乐而不为的呢?
但是在现在,在群臣一边倒的反对声中,成立还不到一年的西厂不得不被撤掉了,现在的雨化田也不再是那嚣张跋扈的西厂厂公,群臣可谓一鼓作气地对帝王行着逼迫之事。
既然一下子参奏了雨化田这么多的罪状出来,那他司礼监掌印一职肯定也是无法当的了;
这个职位可是握有一切奏章、上疏的披红权啊,说是能翻云覆雨、颠倒乾坤都没错。
如今西厂已被撤掉了,但他若是还继续当着司礼监的掌印,手中依旧握有能干涉朝局和生杀他人的权力,岂非对这帮当官的人是大大的不妙?
如此辛苦的搞掉西厂又有何意义呢?令所有朝臣都得防备他随时会进行的打击报复。
虽然暂时还杀不了他,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雨化田再呆在皇宫里了,此人随时随地都会再次上位,更能打出翻天印的,到时候所有参与此次弹劾他的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这帮大臣是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后果的,必须赶走雨化田,将他赶出皇宫,再找机会除之而后快……
当雨化田被卸掉了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之职,同时他麾下的西厂也被解散之后,轻装独自走出那巍峨而壮观的紫禁城时,方才发觉天大地大却是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因为在这个世间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个真正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唯一就只有李寻欢是他此生有过交集,并且在心里一直都缱绻存恋的人,于是当即决定听从内心的指引直接奔赴太原府而来。
西厂在名义上虽是被撤消了,但是西厂那些只认他为唯一主子的暗礁依然还在,还照常的在运作,继续在执行各种任务无误。
所以他一到达太原府就立即让暗礁唤来喜多,听了他们所作的详细汇报,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一切事的所有细节都让他更加明白了。听罢一切后,也只是冷哼一声,着手安排好了一些事情,才准备着动身前往李园,去见那个让他心中无尽挂怀的男人。
李寻欢静静地看着现在这个已经属于失去了势力,不再握有至上权利的雨化田,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沮丧,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抱怨愤恨之意。
依旧是那么冷冷淡淡、清清爽爽,好像脸上的那份漫不经心依旧挂着,但却是慢条斯理地在告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