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骑在了马上,在临别之际面无表情地听着李寻欢对自己抱拳作别说着:
“今次与阁下萍水相逢,而今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时,居然微微笑了,但并没说话,只在心里默然道:
“哪能就此相忘?肯定你我还会再见的,今生今世都与你纠缠不清了。”
铁传甲继续赶着马车缓慢行驶在颠簸的道路上,他此刻虽然心里很着急,但依旧不敢让马儿撒腿跑起来。
因为少爷现在正在犯病,且犯得很严重,每一次的颠簸都会导致他吐血,不停地吐血。现在他整个人都已处于昏迷中,完全没了知觉和意识,可唇角总是会有一丝血线在不住流淌。
现在铁传甲只望能尽快出现一个小镇,能有客栈好好安置少爷,尽快找个大夫看看脉象,让他赶紧平静地养养身子再说。
不想在小镇的客栈里一歇居然就歇了近一个月之久,李寻欢本人绝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居然已经差到这地步了。
整日一阵昏迷一阵醒的,铁传甲也一直候在他床边,见他醒来就抓紧时间的一通喂药,喂食。
李寻欢虽然脑子昏昏沉沉但也能意识到要保命就必须吃,必须喝,吞不下也要强行咽下。
如此般的卧床调养,才总算勉强着的能再度上路,还好没有客死途中,此去前行依旧是只图平稳,不求快速到达。
太原府的高大城墙哪怕是隔了十年时间,它依旧还是不改地矗立在那里没有变,世事无常,变换的只能是人,当然还有人心。
李寻欢就此刻已经站在可太原府的城墙下,望着那‘太原府’三个字,竟然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铁传甲拉着马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单薄的身子立在高大的城墙下是多么令人感到揪心,而今还算好,终究是回到大明来了,踏上了故园的土地,站在故园的城墙下,不再栖身荒凉的塞外作自我放逐。
李寻欢很久没有看到过大明官府发放的檄文了,而在这刻看到很多人都围在城墙边,关注着新帖出的官府檄文,不禁也感到好奇,免不了的也仰目细看。
不料这一看居然使他心底当下就一沉,这竟是张榜告知天下的,其大意是;
‘贤德妃贾元春薨逝,其家人及门客因草菅人命,擅用职权,玩忽职守,为非作歹,仗势欺人,重利盘剥。贾赦更是交通外官,包揽词讼,恃强凌弱,纵儿聚赌,强占良民妻女不遂逼死,且身系世袭职员,罔知法纪,私埋人命……’
条条罪状都被御史查实坐实。皇帝虽对贾妃的逝去感到惋惜,但也不能容忍其家族这般的胡来。立即让内阁拟旨;
‘着革去世职,即刻抄家,贾府直系男丁凡年满十六岁者皆入狱待审。’
这个官府新出的檄文看得李寻欢是心惊肉跳,怎的会演变成了这样一个结局?那贾赦就不去说了,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但是贾政据他所知,做官除了不通人情世故,过于呆板外,也还算是个清廉之人,不过此人着实不善理家。唉,竟会出现了这等令人意料不到的事儿。’
李寻欢划过身边围观的人,垂头转身。
他缓缓步入了城门,依旧没有回到马车上,他只是在想那贾家而今所遭遇的惨状;
‘贾元春的薨逝很蹊跷,一个皇妃死了应该是安抚其家人才是,怎会这么快。尸骨未寒的就被御史参奏,且很快就拿到证据坐实了罪状,从而招致抄家和成年男丁皆入狱?
皇室应该不会这般落井下石的,若是宫斗失利,只要贾妃人死灯灭就成,基本不会涉及其家族。
那么应该是贾家的政敌在兴风作浪,他突然想起贾宝玉因蒋玉菡而被贾政打得半死不活那桩事儿了,忠顺王爷做这火上浇油的事很正常,另外朝廷中还有谁不了然四王八公这一系呢?有可能是内阁?
李寻欢越想就越觉不对劲,虽然贾府的突变与他无关,抄家丢官也没啥,但是他觉得这事的后续肯定是会令人意料不到。稍有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全家被从军,被流放甚至被贬为奴籍……
这对于贾府里的那些,从不曾吃过苦的那些男女女女们而言,如此便相当于是让他们死了。
毕竟他曾在贾府里待过,而今根本做不到对此置若罔闻,不是念旧也不是念情,只是单纯的做不到坐视不理。于是他募地一个转身就上了一直在身后默默行进的马车,只一句吩咐:“到京城。”
雨化田而今不但还是那个冷漠冷情的西厂厂公,更是具有操纵文武百官生杀任免的大权,而且一应奏折上疏的披红权也牢牢握在了他手里,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但现在他显得有些沮丧,因为皇帝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分布,不愿意挑起各派系之间的权利争夺战,从而放弃了对内阁首辅赵淳亮父子的追究。这等于是让多年来那赵氏父子里应外合俺答部,合伙鲸吞大明军费辎重的事情给不了了之!
也罢,现在朝中正乱着,皇帝也心烦着,那怀了孕的贾元春不知怎么的就暴毙了,雨化田不用猜就知道是万贵妃的杰作。
而那贾妃的家人现正在狱中待审,家产被炒,这想必是皇后示意其父赵淳亮做的。
这俩后宫之主竟难得的行动一致了一回,怪就怪那贾元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有了身孕就能一步登天,当上皇太后?岂不知这已经是给自己敲响了丧钟,还由此殃及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