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的晚风自不太严实的窗缝中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悫鹉琻浪
夜,静谧,在赤峰岭这种地方,越是安静,越是让人感觉不自在,而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可怕。
夜阑心倒是不在乎这些,当下令她心烦的是今夜又得与君无邪这个男人同床了,看着她充满诡笑的脸庞,夜阑心就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她几时在一个人面前有这么不自在过,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妖孽!
君无邪只是坐在桌前,喝着茶,不说话,但是眼神中不断有奇异的光芒闪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到白桓宇和三皇子看夜阑心的眼神,他就不由得气恼。但他同时也知道,不管怎么说,夜阑心是他未过门的王妃,也许刚才的举动有些鲁莽,但是不用看他也能想到那几个对夜阑心心存不轨的男人的表情,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想乐。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白桓宇,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他可不认为男女之间能有纯粹的朋友关系,就算夜阑心对白桓宇无意,也不见得白桓宇就对夜阑心无情,所以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恼。至于三皇子,那更是莫名其妙的恼,他自己也很是奇怪,他一向自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怎料在感情的问题上,他竟会如此……
夜阑心走到窗口,依着窗栏向外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的轮廓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矗立。
站在夜阑心的地方,可以看见小店的后院,他们的马车就全部停放在那里,再后面是马厩,店里的那个精壮的小伙子正在喂马。
“阑儿在看什么?”君无邪说话间已经起身上前,站在夜阑心身后,声音宏厚而有磁性。
夜阑心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飘来,刚才吃饭时君无邪似是多喝了几杯。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奇怪,实在是太安静了。”夜阑心说道。不错,在她看来,这个赤峰岭,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同于一般的山岭,这种安静,反而让人生疑。
君无邪笑笑,说道:“阑儿早些去休息吧,我来守夜。”目光落在夜阑心的脸上,红润的脸蛋在昏暗的月光下显得越发娇羞,君无邪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把夜阑心圈入怀中。顿时一股请幽兰香传入鼻中。
夜阑心没有挣扎,她不想弄出太大的响声,她总觉得有人竖着耳朵在听着他们。
静谧的月光下,一男一女伫立在窗前,凭栏远眺,男的刚毅俊朗,一身莽红貂裘,发丝轻轻飞扬;女的娇媚水嫩,在银杏色的烫花百褶裙的衬托下更有若一朵出水芙蓉,二人就那样凭栏伫立,好一副才子佳人图。
“守夜?你觉得这里不安全么?”夜阑心轻声的问道,莫非君无邪和他想到一起了?
“阑儿都说这里安静的让人发毛,自是有什么不妥,所以我就给阑儿守夜啦。”君无邪轻佻的说。
夜阑心翻了翻眼睛,好在君无邪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什么转性了?让他守夜,恐怕她更不敢睡吧。
可是夜阑心逐渐觉得脑袋有些发昏,身子也有些疲劳。也许是连日赶路有些疲惫的缘故吧,于是她推开君无邪,向床边走去。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就算是疲惫,自己从来不是这样的,当下心道不好,恐怕这店是黑店,只怕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着了道。
君无邪也一手扶住了窗棂,也似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想到今日自进了这个平安客栈,他们吃的饭菜,喝的茶水和酒,都是被随行的侍卫官和太医院的几个老太医检查过的,应该没有问题的。
君无邪一开始以为是夜阑心为了防他的小把戏,其实他今晚和夜阑心同房,只是做做样子给其他人看的,他今晚并不想动手,可是看到夜阑心和他一样,顿时明白了是遭了人暗算,遂朝窗外看去,却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朝三皇子的房间飞去,然后君无邪发现那个刚才还在喂马的店伙计,现在却在赶着他们的马车往外走。
君无邪觉得双腿越来越软,但是还是扶着墙暗提真气朝门口走去。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杏黄长裙的女人闯了进来。
是墨舞,身后跟着江牧。
“女人,你没事吧?”江牧几步跨到夜阑心身前,从怀里透出一个方形紫色玉瓶,拔下塞子,在夜阑心的鼻子前绕了绕。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但是头脑却立刻清醒了很多。
“是幻神散,夜阑心,爷,不要运功,不要运真气。”江牧说道。
这幻神散是一种噬人心魄的迷药,无色无味,但是吸入者会逐渐进入昏迷状态,而且越是功力高深者越是容易着了道,尤其是一运真气,毒性便发作的更快。
君无邪闻言便不再运功,只是还没有想到怎么就突然着了道,他和夜阑心都不是身怀绝技之人,这么容易就中了迷药,当真是不可思议。
江牧看夜阑心已经转好,便上前把玉瓶交给君无邪,然后自己走到桌前,一口气吹灭了桌上的火烛。
“饭菜都是没有问题的,问题便在这房中的烛火之中。”墨舞说道。
方才她和两个丫头在房中,看到两个丫头似乎对这个赤峰岭的传说很是害怕,饶是馨儿胆子大些,也不似白日里那般多话。
墨舞安慰了她们几句,正要哄回房睡觉,忽然觉得全身匮乏无力。
好在江牧精通这些,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瓶,解了自己和两个丫头的毒症。然后检查了屋里一切可疑的物件,最后发现是烛台上有些白色的粉末,他断定是幻神散,当下便知道他们此刻正置身于一间黑店中。
墨舞当下熄了灯,交代了馨儿和阿九几句,要她们安静的待在屋中,莫要乱跑。然后便急匆匆的带着江牧跑进了夜阑心和君无邪的房间,甚至连敲门也顾不上了。
君无邪觉得好些后对二人说道:“快去楼下看看,小二要赶走我们的马车。”说着自己朝三皇子的房中跑去。
夜阑心下得楼来,一楼一片漆黑,甚至连个烛火都没有,她只觉得耳边一阵阵阴风刮过。
借着暗淡的月光,夜阑心似乎看见一楼上躺着很多死尸,地上,桌子上,杂乱的堆满了尸体,她似乎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但是只是恍恍惚惚,又看的不真切。这种情况下,任谁也会后心发麻,夜阑心顾不上这许多,而是朝后院跑去,若真是马车被赶走,恐怕她们就真的被困在这里了。
可是,后院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空白,哪里还有什么马车,十几辆马车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夜阑心越过后院,见马厩中的几匹马还在,只是疯狂的叫个不停,使劲的牵动着缰绳,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之事,那哀哀嘶鸣中透着无限凄凉。
突然,站在夜阑心怀中的江牧大叫一声,夜阑心皱眉说道:“江牧,怎么了?”
只见江牧有点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然后指着夜阑心身后的地方说道:“刚才有个鬼从哪里飘了过去。”
夜阑心回头,除了几棵苍老的柏树,并没有别的什么,只是迎面吹来一阵风,阵阵寒意。
“怎么会,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夜阑心皱着眉头。
“是鬼,跟他们刚才说的一样,没有腿,舌头都伸到了胸前,刚才就在那里的,一眨眼又不见了。”江牧瞪着惊恐的眼睛说。
夜阑心是决计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只是觉得这里的事情有些奇怪。正想着,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却正是棋音。
看到棋音脸上凝重的神色,夜阑心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夜姑娘,你来这里看看。”棋音说着引着夜阑心走到了平安客栈的前面,指着客栈的招牌让夜阑心看。
借着苍白的月光,夜阑心看得清楚,店门上那个招牌破败不堪,上面却布满了血迹,白底黑字的平安客栈几个字此时看来分外狰狞,分外恐怖。而这荒岭中的小客栈,此时就孤零零的坐落在这里,毫无生气,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这景象,恐怖之极,让人不由自主的冒一身冷汗,尤其是一阵阵的阴风,夹杂着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像极了垂死之人的挣扎,呻吟……
“墨舞呢?”夜阑心不动声色地问道。
“她还在继续给其他人解毒,让我先下来照应你。”棋音说着,抬头看到越来越多的房间熄了灯,这个孤零零的客栈越发变得幽暗阴森
“我去找火把。”棋音说着跑开了。
夜阑心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她还在反复思考着这件事情,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自他们到达赤峰岭后的时情,可是都是一些很小和正常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不一会儿,棋音拿着一个火把走了过来。
二人一同走进了客栈,有人正匆匆的从楼上走下来,偶尔夹杂着几个侍女的尖叫声。
棋音点燃了几个火把分别架在楼梯口和其他的地方,夜阑心这才看清楚一楼的情景,桌椅凌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扫荡。
没有她先前隐约看见的横尸遍野,但是血迹却洋洋洒洒布满一地。甚至连墙上,也布满了血迹,那血迹像是一双双枯骨嶙峋的手,似从墙里伸了出来要扼住他们的脖子。
不断有刚刚下来的人看到这番景象而惊声尖叫的。
夜阑心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自身后揽过她的腰,顿时一种安心的厚重感传来。
“楼上有什么事情么?”夜阑心小声问道,抬眼看着这个让他顿时有了安全感的男人。
“没有。”君无邪神色凝重,“我明明看到一个人影自窗户跃入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房间,可是我冲进去除了两个因为幻神散而晕过去的皇子外,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别人在暗,我们在明,小心行事。”夜阑心叮嘱道。
这时候,其他两位皇子也匆匆赶了下来,墨舞走到君无邪身边说道:“所有人都清醒了。”
君无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倒是沁月公主先带着哭腔拥到了二皇子身边,说是她看到了恐怖的事情,让二皇子带着她赶快离开这里。
“恐怕没法离开了。”夜阑心淡淡的开口。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夜阑心。
“你什么意思?”二皇子开口问道,他素来讨厌夜阑心,尤其是听到她这种懒散而又似乎目中无人的语气。
“所有的马车都不见了。”夜阑心斩钉截铁的说道。
众人瞬间倒吸口气的声音在此时都清晰可见,有几个胆小的丫头甚至轻轻啜泣起来。
“这……这该如何是好?”内侍左成顿觉大事不好,匆忙跑到后院,见院中果然无一辆马车,马厩中也只有几匹受了惊还在嘶鸣不停的马匹。
“左成,你不是说这家店没有问题么?”二皇子怒视着左成。
左成自知闯了祸,尤其是眼下的事情是这样的离奇,只是颤抖着不知如何回答。
“二皇兄,事已至此,就不要责怪左大人了。”三皇子开口道:“左大人,你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人都在么。其他人不要慌乱,南子,去马棚看看其他的马匹,不要让仅剩的几匹马也遭了不测。”
一个年轻人领命快速的朝马厩跑去。
“店里那三个先我们而来的人呢?”夜阑心小声问墨舞。
“还剩下两个,一个壮汉不见了,只剩下那个髯虬汉子和那个不知男女的人。”墨舞说着朝店深处指了指。
夜阑心顺着墨舞指的方向,只见那二人站在原先他们进来时就坐的地方,那个髯虬大汉似乎很是焦急,但是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正在调遣的三皇子,偶尔四下扫视一圈,只是先前与他在一起的同伴不见了。
而那个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则双手抱胸,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就如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夜阑心和君无邪对望了一眼,都猜不透这两人的身份。
“雌雄双煞夫妇可来了?”君无邪低声问棋音。
棋音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让他们夫妇自关外在接应我们,没有想到还没有出关就会出事。”
棋音真的是很无奈,这么一大帮人,出了事情一定会很麻烦的。
三皇子做了简要的安排,让大家先各自回房去休息,留下随性侍卫八人守夜,等天明再想办法。
原本就阴森的客栈此时尤其令人毛骨悚然,那是却被困在这里离不开,也只能先听从三皇子的吩咐。
此时左成也清点人数完毕,说并没有少人,既然人没有出问题,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皇子原本就在一直观察着那两个人,见他们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便款步走过去,客气的对那两个人说:“二位不知怎么称呼?在下君无忧,只是随我家公子出行的一个侍卫,今日发生此事,希望我们能联手查明真相。”
那个髯虬老者似是个急性子,开口就很冲的说:“什么真相,这是冤魂索命,冤魂索命知道么?我们都完了,我那个兄弟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而那个带着斗笠的人却阴阳怪气的说:“哼,冤魂索命?还是冤魂索马……”
原来,此人的马匹已经失踪。
那个髯虬大汉盯着戴斗笠的人说道:“你别不相信,定是冤魂索命,我那个兄弟,就是年前在这里中了邪,他找了阴阳先生看过,说要到此地烧钱挂纸的,我此番便是陪他来壮胆,只是如此看来……他多半已经……”
说着这话,那个髯虬老者脸上已经写满的惊恐。
三皇子觉得和这两个人在说下去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了,便又叮嘱手下一定要看好仅剩下的几匹马,切不可被这二人夺了去。
众人正打算要上楼回房的时候,突然厨房里传来一声尖叫,引得众人皆朝厨房看去,所有人都急忙向厨房奔去。
只见不大的厨房里,充满了香烛之味。
案板上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上还占有血迹,地上一片狼藉。
朝南的墙上凸出着一块空地,上面立着两块牌位,而左成正站在牌位前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