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举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样子,皇帝便知道他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如果自己不给他一些甜头,恐怕那幕后的黑手,他是绝对不会供出来的。
“好,朕就应了你这件事!”
沉吟了片刻之后,在心中将白举家人的性命与皇室的根基衡量了一番,皇帝最终还是作出了选择。
白举最后一次重重地刻下了头,双目含泪,“谢主隆恩!”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满脸鲜血的看向了君无邪,“长乐王殿下果然是了不得,若您愿意站出来,恐怕南鸢也不敢在天穹大陆上闹出半点事来。这一次您想知道的事情,我只会告诉您一个人。”
君无邪目光沉沉的看向了白举,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从回到东陵开始,他假装病弱,根本就没有打算涉足东陵的朝纲。后宫中的勾心斗角,各个皇子为了皇位而争夺,甚至不惜兄弟相残、手足相杀,这些阴谋,君无邪都恨不得避而远之。
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身在皇室这个大泥沼之中,想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有权力的人才有说话的资格,才有定夺是非、谈论错对的资格。
如今自己身边有了夜阑心,他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必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这样他才不必缚手缚脚,不必再受任何人的威胁。
也不用为了区区十座城池,就被皇帝逼着娶一个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
而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他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实权。所以,他的反抗也只能是微弱的呼声。就算他可以不在乎皇帝的命令,但是夜阑心却不得已要为此背上了祸国殃民的妖女的名声。他舍不得,他也不会让这种无妄之灾降临到夜阑心的身上。
所以,是时候,应该出手了。
想到这里,君无邪也是转身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挺直了身子,柔弱的面上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笃定,“父皇,儿臣希望由我着手调查这件事情。”
君无邪此话一出更是震惊四座,大伙都知道这个长乐王是个病王。走不了两步便大喘气,说不了两句话便摇摇欲坠。就这样一个身体孱弱的王爷怎么可能参与朝纲?
而封贵妃听了君无邪这话,更是心惊胆颤。若君无邪此刻又重新回到朝廷,参与朝政,那他这十几年的离开又有何意义呢?
当年,君无邪才五岁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聪明才智。就连太师院的那些老臣们也觉得君无邪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
当时的封贵妃就觉得君无邪的出现,肯定是自己两个儿子成为太子的路上巨大的阻碍。
后来君无邪被送了出去,她才松了一口气。如今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成家立室,其他的皇子不过还在牙牙学语的状态,那太子之位不管是传给二皇子还是三皇子,那都是落在自家的山头上。
可若是君无邪在这里插上一脚,那事情就有些说不定了。
想到这里封贵妃更是气急败坏的上前,“皇上万万不可呀!”
皇后面色一冷,好不容易自家的宝贝儿子愿意参与朝政,这个封凝却又出来阻挠。“封贵妃,这是朝廷之事,什么时候容得你来指手画脚了?”
封贵妃气了个半死,她冷冷地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本妃只是有事说事。就长乐这副身子,当初就连大师都说活不过二十。如今让他参与朝政,这不是要丢了东陵的脸?朝堂之上,百官之中,有谁会是会抬着座撵躺着去的?这不是让人说咱东陵没人了么?”
夜阑心这是第一次赤果果地听人如此侮辱君无邪,一阵气血直涌上头,只觉得手脚发木,全身像泼了冰水似的阵阵发寒,一抬头,愤怒地看着封贵妃。
正要发作,手却被君无邪一扯,回过头来,就见他正暗示她稍安。
果然,只听“咣当”一声响,皇后气得将桌上的茶杯全拂在了地上,对封贵妃道:“封凝,本宫叫你一声妹妹也算是给你脸面了。不要给脸不要脸,若再诋毁我长乐,我今日就是豁了命去,也要给长乐讨讨个公道。”
封贵妃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如此发怒,皇后气势太过凌厉,她一时吓到,半天都没有说话。
一直陪在封贵妃身侧的二皇妃也发觉封贵妃刚才的话说得太过了,忙起来说道:“母妃,娘一时心急,说话糊涂,您千万不要见气,消消气啊,消消气。长乐是好孩子,只是命运不济而已,大家都心疼着他呢。”
封贵妃这会子也回过神来,看皇后那眼神像要吃掉她似的,不由缩了缩脖子,抿着嘴不敢再说。
而皇帝更是听得瞪目欲裂,心也被长乐的哀伤揉皱成了一团:这原就是他一生最为愧疚之事,以前的长乐聪明乖巧,又俊秀文雅,是他的骄傲啊,若不是自己犯糊涂,又怎么会害得长乐成了这个样子?
这十几年里,皇帝最是听不得半句旁人说长乐将会早夭之言,一说他的心便如被碾碎了般痛,皇宫上下也知道这是他的忌讳。十几年里,至少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过半句。没想到,一直宠爱的封凝竟然会如此辱骂长乐,还当着长乐和皇后的面,当自己是死的么?这么些年,怕是对她太好了,让她忘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了。
皇帝冷冷地看向封贵妃,一步步慢慢逼近她。
他的眼神比冰刀还在冷厉,封贵妃不由吓得打了个哆嗦,退了一步道:“皇上……”
“莫不是平日朕太娇宠你了,叫你半点也不知道分寸了?”皇帝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像是暗夜里索魂的无常一样,森冷轻飘,让人听了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封贵妃听得脸都绿了,惊惧地对皇帝应了声:“皇上,臣妾没有……”
那边二皇妃一听这话也是一脸刷白,眼里露出无奈又失望之色。看来这回,封贵妃彻底要失宠了!
皇帝又转回头,看着皇后道:“梓潼,封贵妃身体不适才会胡言乱语,需要静养,明儿起,就送她去礼佛堂吧。”
封贵妃这下终于瘫了下去,一时回过神来抱了皇帝的腿就哭:“皇上,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皇帝听了不由冷笑,附了身将她好生扶起,语气却仍是阴冷得很:“凝儿,你这是怎么了。如今太后也是天天吃斋念佛呢,朕让你去佛堂静养,原就是想你能过得清静自在一些,可以屏弃一些不必要的烦恼,养好身子,也能康健长寿的多活见年啊,您可不能误解朕一片好心呢?”
说着,手一挥道:“来人,请封贵妃去佛堂住着,什么时候心静了,什么进候再搬回来了。”
外面立即进来两个婆子,连扶带拖地将封贵妃拖了下去。
“这件事就由长乐王全权负责,谁还敢再多说一句,那便与白举一并打入大牢。”皇上愤怒的说完这句话,一甩袖子便转身离开。剩下九千岁几个人面面相觑,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阑心也在这个时候,看到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上前,将白举如同脱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的拖了出去。
而立在一旁的夜倾心,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中下意识地流露出鄙夷。
就在白举被拖到她身侧的时候,她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仿佛生怕沾染上了他身上的晦气。嘴里更是嘀嘀咕咕的念叨着,“赶紧离这人远些,否则,粘染上了晦气,以后可是要倒大霉的。”
原本立在一旁的夜芙蓉也是跟着点头说是,“这种胆大包天的人早就应该去死了。幸亏我们三姐妹逃过了一劫,若是当初被他们掳走,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经过夜芙蓉这么一说,夜倾心也是觉得心有余悸。原本嫌恶的目光瞬间就变成了憎恶,仿佛巴不得白举马上立即去死似的。
倒是白举的目光死死的落在夜倾心的身上,嘴里也是痴痴地念道,“这——便是报应吗?哈哈!”
夜倾心在看到白举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更是气得怒火直烧,指着拖着白举的侍卫便骂道,“还不把这人的赶紧拖出去。”
说着这话她又愤怒的瞪向了白举,“你再看我便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而这个时候的夜阑心和君无邪则是悠然地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
君无邪微微倾身靠近夜阑心,低低的说道,“夜倾心可真是白举的女儿?”
夜阑心嘴角微微一扯,满不在乎的说道,“夜倾心是不是白举的女儿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举以为夜倾心是他的女儿这就够了。”
君无邪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夜阑心嘴角扬起的一抹得逞的笑意。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夜阑心挺翘的鼻尖,“看来宁得罪小人也莫得罪女人呀!”
夜阑心不客气的瞪了君无邪一眼,“我可是亲眼看到了白举皮肤下面的淤痕,说起这个来,咱们两个只能算是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