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犽这才意识到指尖还沾着血，他用拇指轻轻搓了搓食指和中指，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必莉卡竟然不怕呢。

***

“来一串尝尝吧，萨邦特产，串烧熊猫青蛙——！！”

“新鲜的柑橘！”

“我看到了……通过水晶球看到了……你的真命天子就是……”

“萨邦居然有这么多店铺，啊，还有翻跟斗的小猴子！宝石也好漂亮呢。”天光微熹，但很多店铺已经开始营业。必莉卡看的眼花缭乱，侧身避开对面走来的行人，蹦蹦跳跳地扛着大扫把跟在吉姆身后，穿过热闹繁华的商业街。奇犽百无聊赖地夹着滑板缀在最后，心想正式考试的时候千万要有意思些才好，初选实在太简单了。

“大婶，您有多余的水晶球可以卖我吗？”必莉卡停在一个露天占卜的摊位前，坐在后面的是个戴珍珠项链的胖女人。一开始大概以为必莉卡是来光顾她家生意的，笑得十分热情，但一听必莉卡说要买水晶球，她的脸立刻拉下来，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去，小孩子别捣乱。”

“咦，你这个，不是水晶球啊。”必莉卡伸手从天鹅绒软垫上将圆球拿下来，眯起一只眼对着光看了看：“就是普通的玻璃球而已啊，这要怎么占卜嘛。”

“你——”胖女人慌乱地探身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趁无人注意，连忙夺下必莉卡手中的大玻璃球，将必莉卡推搡到一边：“敢来老娘这儿砸场子？滚！”

“必莉卡！”落在后面的奇犽赶上来，必莉卡摔了个屁股墩，坐了一屁股灰，好在黑袍子不显脏，拍打拍打就看不出来了。

她拉住生气的奇犽，说：“没事的，我们走吧。”她倒没有动怒，只是有点遗憾，看来这片大陆上的魔导士的确十分稀少，魔法道具屋一个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个占卜的摊位，竟还是招摇撞骗的假占卜师。

“早知道就不听妈妈的，把水晶球放下了，外面根本没得卖嘛，妈妈那个大骗子！”必莉卡赌气般嘟起嘴。

奈奈嫌弃地斜了她一眼，嘲讽道：“你好像忘了自己的占卜水平，唯一正确的一次是预见到了第二天下雨吧，呵呵呵。”顿了顿，又补了一刀：“占卜是最重天赋的一项，你还是放弃吧。”

“吵、吵死了啦！只要勤加练习，早晚会成为厉害的占卜师的！！”必莉卡被奈奈戳中痛点，跳着脚跟它争论起来。

奇犽看着走在前面的必莉卡抱着喵喵叫的黑猫自言自语，还越说越激动，眉毛跳了两跳，向吉姆发问：“萨邦真的没有魔女吗？”

吉姆比初见时沉默了很多，他现在是真心怵头这个银发的小子。何况他对于必莉卡自称魔女什么的，本来就不信，闻言也只是勉强笑笑：“岂止萨邦，整片大陆都没有吧，就连我奶奶那一辈人也没见过真正的魔女啊。啊，到了。”

耸立在面前的建筑物，是个和风餐馆，正值早餐时间，厨房里传出铿锵的锅勺相碰声和炸肉饼的味道。

“欢迎光临——”

吉姆当先掀门帘进去点单：“牛排套餐，两份。”

“什么啊，吃过早饭再去吗？”必莉卡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香喷喷的食物香气，她排在第二个，走进去时，头上戴高高的白色厨师帽的老板正拿着长木筷给油锅里的炸猪排翻面，轻轻“咦”了一声，抬头看向门口：“几分熟？”

“文火慢烤。”吉姆低声对必莉卡和奇犽嘱咐：“跟上。”

最后一个进屋的奇犽打量起这间小店，不过几十平米的地方，挨挨挤挤地摆满了木桌和方凳，外表看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餐饮店罢了。

这里装不下太多人，更别提考试了，会场应当别有乾坤。

进来前，他注意了一下，这间小店只有一层，那么……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板，机关应当在地下。

吉姆将两人领到最里面的房间，桌上已经架起了炭炉，旁边摆着两套杯碟。

“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吉姆说完，讪讪地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似乎在为告别词犹豫，奇犽替他做了决定：“多谢啦，小哥，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必莉卡还没反应过来：“欸？吉姆先生不一起吃吗？吃完饭不是还要领我们去会场吗？”

同样是应试的考生，怎么一个强得可怕，另一个智商就那么捉急呢？吉姆满头黑线地瞟了她一眼，解释道：“这里，就是会场。”

“说谎。”必莉卡居然还不信：“我妈妈说每年到达会场的考生有上百人呢，这里怎么装得下。”

“嘛，总之，等等就到了，很快的。”吉姆没有多做解释，退出房门的同时，扭动门外的开关，咔哒咔哒的机关声响起，虽然外面的墙壁还是维持原样，但他知道，整间屋子正在飞速地沉入地底。

坦白说，那里已经不是他这样的向导能够接触的世界了。

离开快餐店后，吉姆向后回望了一眼。

无论如何，心里还是期盼着那两个孩子能够平安的，哪怕明年继续给他们带路也好。毕竟，他们可是他成为向导以来接触过的考生中，最特别的两个。

酒吧里的侍者和侍女们正在收拾昨晚闹出的一片狼藉，女厕的墙塌了半边，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吧台上昂贵的威士忌和高脚杯也碎了一片。

损失惨重。

原本有人打算向奇犽索赔的，但被吉姆恶狠狠地挡回去了。

等吉姆回到酒吧，兔女郎刚刚核完损失，合上账本，和身边的另一个女仆装侍女闲聊：“就当那个孩子为我们除害的报酬吧。真是的，我早就看不惯迪安那种混混了，既没靠山，又没同伙，就会凭一身蛮力横行霸道。”一抬头看到进门的吉姆，忍不住嘲笑他：“瞧瞧咱们老板，黑皮肤都吓白了，抖得跟筛子似的，真没出息。活这么大，难道没见过死人？”

吉姆疲惫地摇了摇头，直到把奇犽安全送到会场，一颗心才重新放回肚子里。

他从挡板底下钻进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白兰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等侍女嘻嘻哈哈地走远，才低声自言自语道：“不是因为死人才怕的。那孩子，是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一员啊。”

不会错的，从接触到他杀人时的眼神的那一瞬间，吉姆就明白了。

奇犽绝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