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是高……家檀越?”郎荣一怔。
高家是当地大户,也是石鼓寺的大施主。海上生意利润高,风险大,所以高家向来虔诚,见神就拜。高达虽然在高家无甚地位,到底也是主人身份,或者高家进山上香,或者郎荣登门答谢乃至做法事,期间大概是见过高达的,名字倒是不一定知道。郎荣是个很努力的和尚。
“在下高达!”高达合十回礼,并不多言,点到为止。
响水观在大黑山西北麓,石鼓寺在大黑山南麓,两者隔得挺老远,不过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寺院掌管道观?这老和尚撒谎啊!
“去岁涿州李弘以左道聚众为乱,天子震怒,各府州道观多有其党羽,如今响水观废矣!”郎荣念了声阿弥陀佛,并未表现出幸灾乐祸来,却也不见得有多慈悲。
无论寺庙也好,道观也好,总是会分些香火。时值乱世,温饱者不多,奉献的香火钱就少。石鼓寺在山下倒是有百余亩庙产,佃给农户耕种,不过土地贫瘠,出产不多,和尚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今日收的香火钱不小,貌似有两锭银子吧,小沙弥赶紧去请住持过来答谢,这也是早先嘱咐过的。郎荣或者也有请个素斋的打算,结个善缘,以图长久。没承想,这施主居然是个抢饭碗的?那份香火钱就有点烫手了。
郎荣佛心忐忑,抽空回头瞪了那报信的小和尚一眼。小和尚不明所以,无辜地挠着光头。
盐州官牒当然不好使,盐州刺史却能跟苏州节度使说上话,况且还是高家人掺和其中。郎荣突然觉得,问题不在于这帮人择地立庙,而在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能不能保住……
“大师请了!”于艮终于开口说话,合十为礼。
“施主请了!”郎荣也赶紧答礼,早看出这不僧不俗的年轻人是诸人的核心。这伙人看上去不是很好惹的,出家人慈悲为怀,最好不要惹事,安全第一,对话胜过对抗,能送出去最好。实在不行,就建议他们去响水观,那地方风水更好……
“此番带诸弟子游历,确有觅地立庙之本心。不过此间既有石鼓寺在先,大师也是大德,我且收了此愿。不过大黑山风景甚好,我欲在此盘桓数日,又怕打扰大师清修。看石鼓寺源远流长,却也有些年久失修之处,想必也是窘迫。不如我多捐些香火,助大师修缮殿宇,也是弘扬我佛。不知大师意下如何?”于艮谦和地笑道,分明是个不差钱的大肥羊。
“这个……”郎荣沉吟着,平静的面色掩盖了佛心翻涌,阿弥陀佛个小心肝!
收香火当然是好事,修缮庙宇就更是好事,有大工程做啊!这年轻人倒是率性随心,一看就很有福相。他真的那么有钱?小弟子倒是近百的,成年人有十来个,其中七八人孔武有力,极可能是侍卫!
郎荣懂了,更加谨慎地行礼,“还未请教……”
“这是阿布卡赫赫上师,一向在极北行走。高家在极北的生意,也是上师着人照拂。别说帮你重修个庙宇了,就是重建卑沙城,也不在话下!”高达替于艮做了介绍,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阿布卡赫赫亲自和你说话,这和尚兀自絮叨。
“见过阿……上师!”郎荣还就吃高达这一套,虽然没太听清楚“阿”了个什么。倒是听说过,年来高家开拓了北边生意。
高家浮财丰厚,肯重修石鼓寺的话,也有能力。更何况照拂高家生意的大施主呢?最重要的是,这个阿什么上师,不是和尚!好吧,看着也不像。不是和尚最好了!
这个名叫高达的二世祖,果然是商家子弟,眼里就只有生意。怕是看不出这位大施主的底细的……
“天色向晚,不如请上师进后殿休息一下,本寺的素斋还算干净。”郎荣一脸的恭谨,但也有些难色,“只是蔽寺厨房甚小,无法供应上师的诸多弟子。”
“如此甚好!不过不劳大师破费,弟子们每人一两块干粮即可。连同贵寺上下,一律是我请。”于艮就是不差钱。高达果然又拿出两锭银子,递给了小沙弥。
艾玛,一锭银子就够阖寺上下吃一个月了!郎荣的佛心几乎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