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过道里,安安静静地走着,没有一丝声音。
过道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转过一个拐角,是一片空地。
空地上放满了一扎扎的红樱枪,一捆捆的鬼头刀,还有一箱箱的黄金珠宝以及四个老人。
四个老人的脸色都很苍白,显然已有多年未曾见过阳光,他们身上都穿着织锦绣金的滚龙袍,腰上还围着根玉带,赫然竟是帝王的打扮。
下面还有四张雕着金龙的椅子,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痴痴地出神,一个老人正蹲在地上打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计算着这里的财富。一个老人对着面铜镜,正数着自己头上的白发。
还有个老人正背负着双手,在踱着方步,看见陆小凤几人就立刻迎了上来板着脸厉声道,“尔等是何许人?怎敢未经通报,就闯入寡人的寝宫?莫非不知道这是凌迟罪名么?”
他的态度严肃,看来竟真有点帝王的气派,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小凤却怔了怔,忍不位问道,“你说这里是皇宫?你又是什么人呢?”
这老人道,“寡人乃是金鹏王朝第十三大金鹏王。谁知这里的大金鹏王还不止一个。”
这老人的话刚说,另外三个老人立刻全都冲了过来,抢着说道,“你千万莫要听这疯子胡言乱语,寡人才是真正的大金鹏王,他是冒牌的。”
“他才是冒牌的……他们三个全都是冒牌的。”
四个老人竟异口同声,说的全是同样的话,争得面红耳赤,刚才的那种王者气派,现在已全都不见了。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四个人全都是疯子,遇见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溜之大吉,就算世上的珠宝全都在这里,全都给他,他也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了,头疼地对身边的花满楼、花弄影跟西门吹雪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花弄影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
陆小凤回头一看,愣住了,石阶上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关了起来。
那四个老人也已将他围住纷纷抢着道,“你看我们谁是真的大金鹏王?你说句良心话。”
他们苍白而衰老的脸上忽然全都露出了一种疯狂而狞恶的表情,他这一生中,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怕的事。
陆小凤简直头疼得要命,这都是什么事啊!
花弄影笑得乐不可支,满脸的幸灾乐祸。
“哎,这下子有陆小凤好受的了。”
陆小凤眼睛四处转,想要找找有没有出口,这时候,只听见三声清越的钟声,后面的山壁忽然露出一道门来。
陆小凤眼睛一亮,唤道,“走!”说着身形一晃便掠了出去。
花满楼三人随即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山壁后面的过道里,陆小凤擦着脸上的冷汗,看到花弄影他们赶到不无抱怨道,“你们三个太不够意气了!居然看着我在那边被人缠着也不帮忙!”
“这是人品问题哦。”花弄影摇着手指,笑意盈盈,“我们几个一起到的,他们却只缠着你,这就是人品啊……”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
走着走着,他忽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花弄影笑眯眯地走上前,“不会是又……”话音忽然一顿。
气氛有些凝滞。
“怎么了?”花满楼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问道。
“有个死人。”花弄影简短道。
“死人?”花满楼心里一惊,“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陆小凤轻声叹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地上,那双勾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惊诧带着怨恨带着不甘,可以想象,杀她的那个人,必然是她熟悉并且没有想到过的人。
花满楼没有说话。
“聪明反被聪明误,”花弄影忽然轻声笑了,“上官飞燕费尽心机从我们手里逃了出去,却还是难逃一死,七哥哥,阿雪,陆小凤,你们说,她是不是挺傻的?”至少他们几个都不会随便动手要了她的命啊。
陆小凤眼里露出一丝惋惜,花满楼轻轻摇头,带着几许叹息,西门吹雪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走吧。”花弄影轻笑,“死者已矣,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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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的尽头又是一扇门。
推开门,他们就看见霍休穿着一套己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衣裳,赤足穿着双破草鞋,正坐在地上用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变得温暖起来。
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道,“上官飞燕是你杀的?”
霍休轻轻点头,“是我杀的。”
“为什么?”
“她留下了把柄,知道得太多,已经没有用处了。”
“她逃回来是想给你报信。”
“那是因为我有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
“是。”
陆小凤凝视了他许久,道,“你就是上官木。”
霍休居然面不改色,淡淡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跟阎铁珊,独孤一鹤,本来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金鹏王朝覆没时,你们受命托孤,带着内库的珠宝财富来到中土。”
霍休道,“不错。”他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连一点内疚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将那笔财富吞没了,你们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来,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三代大金鹏王……”
霍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
陆小凤皱眉道,“错了?”
霍休道,“只有一点错了。”
陆小凤道,“哪一点?”
霍休道,“失约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跟着上官谨出逃的小王子。”
陆小凤怔住。
霍休道,“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们,而且一直在躲着我们,我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他。”
陆小凤道,“这样说来,并不是你们在躲他,而是他在躲你们。”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
霍休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
陆小凤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霍休道,“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