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快请进快请进!今日我们把酒邀月,定要饮个不醉不归!”钱福说着先进了门,在门口侧身请她们进。
银耳咯咯笑道:“状元郎好客气!”谁知脚下一绊,眼看就要跌倒,幸好钱福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住,惹得银耳害羞地吐吐舌头连连道谢。
二人进院后虔诚得很,似模似样向月祭拜,焚了月光纸,才坐下与钱福共饮。
李慕儿边咬着一个月饼边问钱福:“兄长可有妻室了?”
钱福一喝酒便停不下来,嬉笑回答:“不曾娶妻。怎么?莹中有姊妹许你兄长?”
李慕儿掸了掸落在身上的饼屑,心中一时郁结,低头说道:
“兄长又不是不知道,莹中无姊妹,孤家寡人一个,再不能与家人团圆了。”
银耳在旁拍拍她的手,“姐姐不要这么说,你还有我呢!银耳就将姐姐当做家人,今天能和你一起赏月喝酒,就是团圆了!”
钱福也忙跟着说:“可不是,莹中莫要徒添伤感,你有我这个兄长,又有银耳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会孤单?”
李慕儿抬起头来看看二人,大笑一声,举杯道:“说得没错!我们兄妹三人便是彼此的家人,天地为鉴,明月为证!”
三人碰杯,钱福率先饮尽,爽朗大笑道:“好好好,钱福上京赶考,功名利禄求得,没想到还多了两个妹妹,天下的好事儿都让我给碰上了!”
“状元郎这气概,倒不像个文人墨客,像是个……”银耳喝了酒小脸儿变得通红。
“像什么?”钱福和李慕儿一齐问道。
“沙场将军!”
钱福笑得更加开怀,“银耳,别再叫我状元郎了。从今往后,我也是你兄长,再叫错就要罚你了!”
“说得对,这里是我们的家,家中没有状元郎,没有女学士,也没有宫女丫鬟,只有家人!”
“是!银耳敬兄长,敬姐姐!”
银耳咧着嘴,笑起来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和钱福的豪爽相映成趣。
圆月当空,李慕儿觉得此刻心中一片欢乐清明,所有愁恨,疲倦,都融化于这皎洁的月色和真诚的笑声中。
三人正聊着各自生平趣事,一杯杯喝得高兴,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家家户户团圆之夜,谁会来找钱福?
李慕儿和银耳疑惑对视,钱福却笑着去开门,边走边说:“还有一个贵客也到了。”
来人进门,李慕儿惊叫:“骢哥哥!”
马骢不穿官服的样子,少了分武气,却多了份飘逸。
他盯着李慕儿,笑弯了眼,“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家中吃完了团圆饭,就赶着来了。”
钱福轻咳,趁势道:“莹中啊,今日这酒就喝到这儿了,马贤弟可要带我们去个好地方呢。”
这都马贤弟了,看来两人定是私交不浅。李慕儿心下这样想着,更觉得温馨,起身道:“骢哥哥带我们去哪里?既是好地方,可别叫人失望才好。”
马骢已安排了马车等在门口,一路有说有笑,片刻即至。
下了马车,李慕儿等人真是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满地的玉簪花,色白如玉,花苞似簪,简直迷了人眼。
钱福走到一边诗兴大发,银耳拉着李慕儿往前边走边看。
李慕儿闻着满丛清香,回望站在几步远处看着她的马骢,心中往事星星点点而现。
曾几何时,她与他同去报国寺赏海棠,她说海棠虽美,却过于妖艳,不及她最爱的玉簪花。他便为她寻到这花海,为她簪上这玉簪花,并答应她每年花开就带她来赏。
她与他之间,太多太多的回忆,太多太多的曾经。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马骢一步步靠近李慕儿。
风过花香扑鼻,李慕儿怔怔站着。
马骢的脸庞已近在眼前。
在这满地的玉簪花中,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他随手折下一朵,插入她的发鬓,清淡开口:“我以为,今年又是我一个人来这儿赏花了。”
以为,此后年年岁岁花相似,那个人却再不会出现。
以为,此生便只能错过。
可是她现在回来了,活生生站在眼前,同往时一样,花前月下。
他再不能失去她。
洁白的玉簪花挟着凉意,贴在李慕儿耳边,却差点将她的眉眼打湿,她急急后退一步,道:“骢哥哥,我得回宫了,若是宫门下了钥就麻烦了。”
说完匆忙抓过银耳夺路而逃。
天边圆月,银光荡漾。想象中无比美好的夜晚,马骢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