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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千树万树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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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薄南风从来不强人所难,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他懂。

阮天明和他没有不同,都是男人,而且不是滥情的男人。做朋友这些年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原来也是认准了,不管蒲苇是否韧如丝,磐石都是无转移的。

所以放他走,不打算再以兄弟之名撕扯他的肉身。那种难过和痛触看在薄南风的眼中,也疼在他的心里。他只是凉薄,却不是真的无情无义。

这些年同阮天明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已是不易,情同手足就是这个道理。想起江南那天喝醉,飕泪高歌,人生几十年,总会有风雨来陪,潇潇洒洒赴了会,散场的时候除了珍重便没什么好道。他和阮天明就是,当他那三杯一饮而尽的时候,他们的‘昨日’就已经是一去不回头了。

薄南风开车往医院走的时候,想起诸多珍贵往事,也曾觉得欢唱,想过覆水难收的时候,却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快。

阮天明曾替他走过的路,舔过的血,让薄南风觉得,为了他放弃再多都是值得。

阮天明呆愣在光色晦暗的包间里忘记动弹和离开。手中捏着一只半透明的杯子,杯中液体如血,赤红一片。微漾在唇齿间,是无尽的苦涩。半分爽快都没有。一棵大树擎苍直上,他和薄南风长到那一条根上,如今把他推出去,觉得很多东西都斩断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供输自己生长所需的养分。薄南风知不知道,这些年他把他当什么?

他甚至想过,就这样跟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阴暗里呆久的人,都期盼光明,这缕光贴进薄南风的时候就能看到,即便抓不到也觉得不远了。于是有希望,想要活着,觉得活着再苦再累也是好的。薄南风不单是他的哥们,还是他的信念。他到底明不明白?

液体晃了晃,杯子碎裂掌中。

腥红的液体顺着指掌流下,浑浊不清的,也不觉得疼。木然的站起身,觉得有些东西崩塌了,生命便没有意义。

一些痛活该他自己找来,谁让他爱上不该爱的女人。

阮天明酒量惊人,今天却觉得自己醉了。扶着门框出来,步伐乱得没有章法。看长长的一条走廊,明明很明亮,却感觉阴暗。像极了他走的路,如同混淆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不见光,长年累月的阴暗潮湿。白天行走其间的时候不觉得害怕,夜晚梦到了,却十有*都要惊醒,冷汗泠泠。长夜漫漫便再不敢睡,抽烟直到天亮,看着曙光来临的时候,麻木的想,唔,又是新的一天。

可这新的一天,和昨天又有什么区别?

回到酒店时,苏瑞就坐在沙发上。客房服务把饭送进来,摆在那里一点儿都没有动。

苏瑞这几日几乎没怎么进食,有的时候一坐就是大半晌午。累了便无声无息的回房间去睡,阮天明过来时也不跟他说话,甚至不去看他一眼。

阮天明也不叫她,看一眼就离开,亦是什么都不说。

有些话不能说,一说即破。真是破了,便连原点都回不去。他早想好的结局,不偏不倚的来了。他无可奈何,却也无话可说。

这次也是,推门看她坐在那里,片刻后转身离开。

却被苏瑞叫住:“阮天明,你等一等。”几天没说话,一张口像被一斧劈开的天地之初,茫然而疼痛。

阮天明步伐一顿,连开门的手一并僵住。

转身望过来,苏瑞目光干涩含血,正将他望着,真是无所遁形的一个对视。

阮天明怕极。

想闪躲,苏瑞已经张口说话:“请你不要喜欢我,我们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除了薄南风,我谁都不会喜欢。除却他,任何男人的喜欢都让我厌倦。”

阮天明垂下眸子,良久,走过来。即便带着金丝眼镜,仍旧看到目中灵锐。

盯紧苏瑞,话语中情绪浅薄,就像说一件与已不相关的事:“苏瑞,如果可以,我倒真是希望自己不要爱上你。太痛苦了,让我连兄弟情份都要舍弃。”喉咙一紧,顿了下:“可是,没有办法。”这世上的情感大抵只能如此,爱上就是爱上了,如同泼出去的水。

蹲下身,以便与她平视。

嘴角抿了下:“如果我说了什么,请你忘记。有些话这辈子我便没打算要说出来,既然说出来了,也无关紧要。有些情绪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我不会强行加到谁的身上。所以半分负担你也不用有,那只是我一个人的喜欢,与你无关。”

站起身要走,之前扔下一句话:“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离开,不走也得走。”

苏瑞坐在沙发上不动,耳畔仍是嗡嗡的响。确定薄南风那一掌是将她的耳朵打到失聪,只能朦朦胧胧的听到一点儿声音还是若有似无的。

怕得掉起眼泪,在阮天明出去前吸紧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阮天明没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看她泪流满面。

也是预感到了,折回身问她:“是不是耳朵不舒服?”

一句话,苏瑞两行清泪淌得更加肆意。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阮天明已经过来伸手拉她。

苏瑞坐着不动,用力的挣扎反抗,呜呜咽咽的像是一只困兽。

阮天明就直接将人扛起来往外走,不顾她的剧烈挣扎直到扔到车上,带她去医院。

不出所料,那只耳朵的确是出了问题,听力减弱。至于治不治得好,还得仔细检查过再说。

苏瑞坐在椅子上发呆,阮天明靠到一旁的树上点着一支烟。

烟气袅袅,眼风扫过去,淡淡的看了苏瑞一眼。他爱一个女人,可他对这个女人并不好。到现在他不仅忤逆了兄弟,还让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阮天明忽然觉出无力。或许薄南风考虑得对,他这样只会一天天的陷入两难,直到那么一天,跟谁都违和起来,自处都难。

轻风吹过,乱了苏瑞鬓角的发。

阮天明修指拂上去,帮她捋顺。自嗓音中挤出的一句话,重而沙:“对不起……”

苏瑞听到耳中,双手紧紧的抠着木椅,不说话也不看他。

江南恢复得很快,心态放宽的原因,所以不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一日比一日好很多,起色明显。

难得过了段平静的日子,跟与世隔绝一般。像在一片孤岛上,只有她和薄南风两个人。白天有的时候薄南风会出去,回来的时候就会给她带一些小惊喜,吃的玩的都有。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带几本故事书来,江南懒得翻,她睡觉之前,薄南风就会坐在床边的倚子上给她念。有的时候干脆缩到床上来,揽在臂弯里读给她听,等她睡了就放下,然后没多久自己也便睡了。

秋季的阳光总是灿而暖的,即便有风,呆在室内看着也是明晃晃的一片,洒进来倾国倾城。

薄南风最爱在江南睡熟的时候细细的打量她。

其实江南长得很漂亮,五官要细细的看,才越发觉得精致,小巧而玲珑。只有眼睛最大,睁开的时候黑白分明,真真正正的剪水双瞳。睫毛也长,在眼睑处烙下影,密密匝匝的两排。底子是雪白的肌肤,也像上等的瓷器。

薄南风觉得这样的江南美好得不真实,伸手触上去,曲起指轻轻的摩挲。江南怕痒,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说:“薄南风,别闹……”薄南风钩起唇角,不自知的笑开怀。看她睡得香甜,不忍扰她清梦,揽得更紧一些,跟着一起睡。

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两个人会去晒太阳。医院里有许多树,叫不出品种。江南随意指了一棵问薄南风的时候,薄南风也说:“不知道。”

落叶沙沙的响,清洁工每天推着车子扫来扫去。

江南每次看到都惋惜:“要是一直不扫,积下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多舒服。”就跟家里的长毛地毯一样,是薄南风铺的,光着脚踩上去都很舒服。

每每此时薄南风看她一眼笑笑:“就你思想古怪。你要是院长,清洁工不打扫,看你变不变脸?”

江南直翻白眼:“一看你就是资本家剥削人的思想。”一想也是,他本来就干这个营生。

薄南风哼哼:“没你这么阴阳怪气讽刺人的,你以为当资本家容易么。”

江南撇嘴:“是不容易,工资是你给别人发。”

薄南风弹她的脑袋:“你还别不信,真是不容易。”

江南说等她的身体养好了,马上投身到工作中去,打一个漂亮的官司,身上这股子晦气就一扫而光了。

薄南风想了想,说:“也好。”

宋林爱一到下班时间,片刻不多留,马上换衣服打算走人。

偏偏大老板又来找茬。

在她看来就是那样,虽然钟庆丰是打着巡查的幌子。多大的卖场啊,需要顶级boss时不时的过来巡视。听说其他的卖场也不这样,前几天才听同事说,有些场子他一次都没去转过。然后大家沾沾自喜,说这是老板对本卖场的重视。所以一个个每天精神百倍,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不知从哪个渠道听来,钟庆丰到现在还是单身汉,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有气派有风度,哪个女人见了不春心荡漾?

要是以往,宋林爱也会,只是这个人是钟庆丰,就让她很难有胃口有感觉。除非她是活腻歪了,想找那么一个人天天的给她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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