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徐兄何出此言?”贺知章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咕噜咕噜喝下去,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水,笑眯眯的问道。
徐文长冷笑道:“方才那诗中‘君不见苏秦与韩信,独步谁知是英俊。一朝得遇圣明君,腰间各佩黄金印’这句,莫非贺兄不觉得太过流于媚俗么?”
他的语气中,有些尖酸讥诮之意。众人都知他屡试不第,一连考了八次,也未能中举,向来愤世嫉俗,倒也没怎么在意。
贺知章大笑道:“老夫倒不觉得,年轻人求上进是好事啊。”
薛令之有些不忿,道:“久闻青藤居士文名卓著,不知道近来又有什么新作?”
徐文长斜睨了他一眼,忽地起身,漫步到窗前,望向外面的竹林,旋又坐回案前,在案上摊了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饱蘸墨汁,一边龙飞凤舞,一边缓声吟道:“昨夜窗前风月时,数竿疏影响书帏。今朝拓向溪藤上,犹觉秋声笔底飞。”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沈诚看见徐文长的身上,竟然缓慢凝起一道淡青色的气息。
众人屏住呼吸,凝神静望,只见徐文长拿起毛笔,信笔一挥,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团墨晕,徐文长举起旁边酒杯,喝了一口,紧接着噗的一声把酒吐在宣纸上,墨晕逐渐在纸上氲开。
徐文长略微凝神,运笔开腕,不一会儿,一株苍劲有力的竹子跃然纸上。
众人出一声齐齐的惊呼。
待到“飞”字刚落,徐文长亦正好停笔,只见宣纸上,赫然画着一幅深幽致远,疏影斑驳的的修竹图,浓淡相宜,灵气十足。
在落笔的一瞬间,沈诚清楚的看到,这幅画上面,蒸腾出一丝清晰可见的青气。
莫非,这就是儒修的文气?
不得不承认,徐文长这逼真的是装圆了,不仅在现场做了好诗,更是在吟诗时画出了一副万金难求的苍竹图。
“好,好,好,不愧是诗画双绝的徐文长!”张旭不由大喝一声,拍案叫绝。
徐文长做了个罗圈揖,坐回到桌子旁,继续喝起闷酒。
在场的福建才子面面相觑,都有处于下风的感觉,俱都将目光投注在沈诚身上。
沈诚大感棘手,他这具身体虽然才名昭著,可仓促之间哪做得出什么诗来?更罔论作画了,叫他画个机器猫小叮当还可以,若是像徐文长这样专业的作画,压根是不可能。
看来,得找个时间练下画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范庆余来的弹幕。
范范范范范:“沈小友,你也可以吟几咏竹的诗句,还以颜色,我这里有几合适的诗,你看着挑选。”
看着范庆余来的弹幕,沈诚心里暗叫惭愧,站起身来,亦学着徐文长的样子,踱到窗边,望向外面绵延数里的竹林,缓缓吟道:“潇洒碧玉枝,清风追晋贤。数点渭川雨,一缕湘江烟。不见凤凰尾,谁识珊瑚鞭。柯亭丁相遇,惊听奏钧天。”
一缕微不可见的青气,蓦然腾起。
贺知章意态潇洒的击节叹道:“好一句数点渭川雨,一缕湘江烟,就凭此句,闻此佳句,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林和靖却有些异议,说道:“这诗依我看虽然了得,但仍是比不上徐青藤的妙笔生花。”
沈诚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吟道:“东风弄巧补残山,一夜吹添玉数竿。半脱锦衣犹半著,箨龙未信怯春寒。”
众人都是轰然叫好。便连那孤傲老头林和靖亦是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沈诚尤未停下,毫不迟疑,继续高声吟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毫不迟疑,又是一诗,这就有点过了吧?
在场众人微微吃惊,但仍是侧耳倾听。
沈诚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在心中说了声抱歉,继续吟道:“数茎幽玉色,晚夕翠烟分。声破寒窗梦,根穿绿藓纹。渐笼当槛日,欲得八帘云,不是山阴客,何人爱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