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祖母去世后,祖父是否崩溃到想要自杀过,但他的后半生的确是与之前的人生完全隔断,等于是彻底否定了曾经的自己。
“他输惯了,不用担心。”
榊太郎语气平静,好似在谈论“芥川慈郎今天睡了几节课”这样的小问题。
真季却冷静不能,伸手捂住嘴巴:“谁?监督你说的是谁?”
榊太郎一向紧抿的唇角此刻微微勾起,“迹部。”
“咦咦咦咦咦咦——????”
……怎么可能?迹部前辈那个德性哦不不华丽做派怎么也不像是励志典型啊他分明长着一张本大爷就是要开挂的脸啊!!!
榊太郎交叉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分神跟真季讲话,“他在英国长大,至少在网球这样的运动项目上,亚裔的身体素质,的确没办法和欧洲人硬抗,尤其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差距非常明显。”
察觉到真季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释道:“我是景吾的母亲,你应该见过她,亚理纱的同学,在他小时候就教他打过网球。”
那位日英混血的大美女,真季当然记得,这么算来,迹部景吾只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与赤司征十郎不同,迹部景吾是在异质环境下长大的。
榊太郎没有继续打网球的话题,转而谈起了迹部景吾的其他糗事,“他小时候并不聪明,好强这点倒是没变。长大之后确实比他父亲要有天分,但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就算拉丁语一学就会,但来日本上学之前,国文还考得很差,险些要留级。”
……留级?
就是说迹部景吾曾经可能和她做同级生???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真的好带感啊特别是他要喊侑士忍足前辈耶画面太美!!
想到这里,真季憋笑憋得嘴唇都皱成一团,原先倾身向前的动作也变成了靠在椅背上,双手撑着板凳,两只脚都摇摆了起来,她抿嘴一笑,“嗯?原来是这样吗?终于证明我和景吾哥有血缘关系了,因为我小时候也不聪明,当然,现在也不聪明啦。”
她语气轻松,语调随着心情起伏,已经有点像是个在向长辈撒娇的少女。
榊太郎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又再度将目光锁定到迹部景吾身上。
他没有讲道理似地阐述所谓胜败的意义。
现在的迹部景吾就是最完美的证据。
谁也无法打垮他。
真季也再度提起笔来,把自己所能看到的每一个细微的,机械的摄像机所无法记录思考的动作都记下来。她依旧会在迹部景吾陷入苦战的时候攥紧笔杆,因为放下了之前执着,此刻反而能全心全意地沉入到竞技的跌宕起伏中。
因为“痴汉”的原因,真季这种爱热闹的性子早就把迹部景吾和手冢国光的八卦打听了个清楚,当然也知道那场国中网球有名的双部长之战,迹部景吾以几乎要废掉手冢国光手臂的持久战策略获胜,却为许多人所不理解,无法认可他不择手段的冷酷。
不管是手冢国光的手臂,还是幸村精市的病痛,那都是比赛之前的既定事实。
一旦站上这个赛场,就必将全力以赴,剑锋直指。
正是因为将所有的一切凝聚于这片小小的球场,才愈发具有使人沦陷的魅力。
尖锐的哨声响起。
“7-6!立海大附属——幸村精市获胜!”
迹部景吾左手持拍缓步走到球网前,幸村精市的动作也没比他快多少,他们两人几乎都耗尽了体力,但握手时还是用上了这最后的气力,以力度吹响了下次决战的宣战号角。
“冰帝!冰帝!”
此时应援团的呼声也依旧没有停止,尽管所有人的嗓音接近嘶哑,依旧有着冲破云霄的力量。
在随后的颁奖典礼上,迹部景吾代表冰帝学园接过了亚军的奖杯。
回到休息室的路上,作为经理,真季本想认真观察下大家的反应,但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还记得黄濑昨天提醒过她,今天是海常高校对战桐皇学园,当即按下了接听键。
接通后,沉默了大概四五秒。
那边才传来黄濑小同学的哭腔,他抽抽噎噎地说道:
“小梅子……我们输了……”
接着就是一阵哇哇哇的发泄。
可能是听筒声音开得有些大,冰帝学园这边都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她,真季趁势一扫,发现自己这边好像还真没有人哭成黄濑小同学这个怂样,当然,他可能也只是在电话那边干嚎而已。
真季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嗯,我们也输了。”
“啊?是、是这样吗……果然给小梅子你打电话是对的……”
“啊???黄濑你什么意思?你下次想挂科想疯了????”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呃……那个……找点安慰……那……”一看补课小能手居然要跟自己撕逼,黄濑小同学开始飞速动用仅有的智商,“总之对不起啊小梅子!!!不要抛弃我嘤嘤嘤!!!下次写真集免费给你一沓送人好吗!!!”
黄濑凉太拼了帅命描补中。
真季又抿嘴一笑,从黄濑凉太口中听到“我们”,就已经非常罕见了,不是“我输了”,而是“我们输了”。
看来被这种魅力所俘获的,并不只是她一个。
真季仰头望向天空,轻声说道:
“能来到冰帝,实在是太好了呢。”
这话在她讲电话的过程中显得有些没头没尾,阳光洒落在她的睫毛上,仿佛因为这句轻语被凝冻在原地。忍足侑士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除了早就听出她是在和帝光的队友打电话外,还正巧把她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他也说过,在来到冰帝的第一天,和迹部景吾第一次对战后。
以前想不通的一个问题,一向随抛随走的真季居然会再度选择成为经理的原因,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对真季再熟悉不过,别人或许觉得她只是体育成绩勉勉强强过关,很多女孩子都是这样,并不稀奇。但实际上,她的母亲年少时体弱多病多次手术,真季相比之下健康得多,小病都很少有,但奔跑在赛场上剧烈运动,她是根本不能尝试的。
但她总能找到变通的办法。
让忍足侑士困惑的不是熟悉的变化,而是她的停留。
会迷上某种魅力,会默默地为它停住脚步。
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