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飞飞刚从宫里出来时,就听说清耀夫人也来长安了,此时正在别院里等她。
“母亲怎么突然来长安?”去往别院的路上,崔飞飞疑惑地问了一句,自她成为大香师后,清耀夫人就放心回清河去了。族中人多事繁,这五年来,她母亲虽心里总是挂念,却也只是送信与她。她最近一封信还是一个月前收到的,然母亲信中不曾提过要来长安。
梅侍香道:“夫人去了国公府。”
崔飞飞微微蹙眉:“虽说母亲和李夫人曾是手帕交,但千里迢迢来长安……”
梅侍香将手炉递给她:“您都快六年没见夫人了,平日里还跟我说想夫人,想回清河看看呢,如今夫人来看您,您怎么不见高兴,反而满心忧虑呢?”
崔飞飞将手炉搁在大腿上,轻轻笑了笑:“高兴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个时候母亲忽然来长安,还特意去了国公府,我心里的忧虑亦是免不了。”
梅侍香道:“家中应当没什么事,若有事,即便夫人瞒着,那边的香使也会有消息送过来。”
崔飞飞摇了摇头:“倒不是忧心家里。”
梅侍香看了她一眼:“您是担心香殿?”
崔飞飞两手覆在手炉盖上,淡淡道:“风雨将至。”
梅侍香道:“到底也不甘咱玉衡殿的事,奴婢只担心您到时心软,让安先生几句话就给拉了过去,为她平白惹上一身麻烦。”
崔飞飞道:“安先生这些年从未给我添过什么麻烦,倒是香殿之间的庶务,她与我行过不少方便,你如此说甚是不妥。”
梅侍香顿了顿才道:“是奴婢小人之心了,只是庶务相关的方便,您事后也给予了答谢,安先生亦是次次都有收下您的谢礼。”
崔飞飞道:“她正是不想与我有太多瓜葛,亦不想让我觉得我欠了她人情,所以才会次次都收下谢礼。”
梅侍香不解:“这是为何?”
虽说安先生亦是大香师,照理大香师是不论出身不论门第的,但实际上,那不过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大香师之间,不可能真的可以无视出身门第。谁都知道安先生是香奴出身,即便后来与景炎公子定亲,但随着景炎公子失踪,景公过世,安先生和景府间的关系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牢固。而崔先生则是出自清河崔氏,幼时就被圣上册封为郡主,如今宫里有位贵妃娘娘就姓崔,就连太后也是姓崔,清河崔氏的崔。
崔飞飞沉默了一会,才道:“姑姑当年是为她而死的,她心里一直记着。”
玉衡殿上一任大香师崔文君,在安岚刚刚走进长香殿时,就怀疑安岚是她当年刚刚生出来,就被人偷抱走的女儿,但同时又怀疑安岚亦有可能是她仇人的女儿。这个疑问,从她遇见安岚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地折磨她,一直到她死,其实都没有得到真正确认的答案。只是,她最终,是选择了相信,相信那个孩子就是她找了十多年的孩子。
梅侍香是从小就服侍崔飞飞,并跟着一起进长香殿的,对此事亦是知晓,故听崔飞飞忽然提起,不由也沉默了。
良久,梅侍香才笑了一笑,转开话题:“您要不是今儿进宫,夫人应该就直接上山找您了。”
崔飞飞叹了口气:“我今日本是进宫躲麻烦的,但眼下看着,这麻烦怕是还躲不过去。”
梅侍香怔了怔,有些担心地看着崔飞飞。
崔飞飞却不再说话,不多会,便到了别院,马车停下,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再难压住眼里的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