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州治孝昌城内,岳州刺史之子许绍正在家中箭堂戏射以箭会友,他的比射对手是同窗好友、沔州刺史之子郝吴伯,数日前许绍随军回到安陆便告假到岳州探望父母今日好友登门拜访。
戏射分单射、朋射,今日只有他二人所以进行的是单射而箭靶距离八十步算是低难度,一番较量下来却是郝吴伯以微弱优势获胜。
“嗣宗在军中未曾练箭?”郝吴伯说完后放下弓箭走到一旁坐榻和许绍隔案对坐,许绍擦了擦汗笑着回道:“军中事务繁忙成日里督人做事哪里有空,再说军中射术高手颇多,箭靶距离都是一百二十步且不许选弓,我哪是他们的对手。”
郝吴伯知道许绍这几个月都在军中便问起军中趣事,六月上旬安州总管宇文亮率军讨杨在荆州总管府连番恶战而许绍也参与其中正是听故事的好时候。
交谈间,郝吴伯示意随从奉上一个木盒:“此为我家中新制茶饼,嗣宗品茗一二。”
许绍示意仆人接过并拿来已经点起的小炭炉及一应茶具,两名丫环随后在一旁用小火炉烧水,她们小心翼翼的将一片茶饼取出放在瓷碗里仔细捣碎然后正要加入葱、姜时许绍出言阻止:“且慢,清泡即可。”
饮茶之风至魏晋起至今已经在江南风行多年,从开始的当做提神药物到后来的日常饮料直至成为习俗,不过正如天下形势一般,南人饮茶而北人饮酪。
“嗣宗在宇文统军麾下征战,坊间传闻是否属实?”郝吴伯见泡茶还要花些时间便问道,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宇文温风评不好有颇多恶名故而他有些好奇,好友正是在宇文温手下做事便想听听对方的说法。
去年五月郝吴伯路过孝昌拜访许绍,两人在城东郊外十里亭遇见了过路的西阳郡公宇文温,当时许绍和宇文温打赌输的人要脱光绕安陆跑三圈,后来赌约不了了之而许绍也在宇文温新练的军队里做事。
“承业所说传言所指为何?”许绍只是笑着问,郝吴伯字承业故而以此相称。他自知那位西阳郡公在外边弄出的恶名太多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让对方点明。
郝吴伯自然是先问最近传的绘声绘色的“宇文恶狼在江陵大开杀戒,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传言,许绍听了之后只是苦笑着说那晚梁国宫中有变,宇文温领着士兵入宫营救其兄长宇文明。期间虽然有打斗可没有什么血流成河的情况。
他那晚虽然是在军营防守没得亲临现场不过听入宫的士兵说当时有人带路,走的是地道所以不杀一人就入了宫,在宫里也是打退了挡路的禁军而梁国宗室也没什么损伤。
“原来如此,当时听得他人这般说我还觉得奇怪。”郝吴伯说完后又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版本的传言。当然一开始就问的话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如同粗胚一般。
有了前一个问题做铺垫后他沉默片刻最后干咳一声还是问了出来:“呃,我还听说...听说宇文统军淫\乱梁国后宫来着,想来也是子虚乌有吧。”
大家都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只是再有家教一听到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许绍听得好友这般问也是苦笑不已:“那只是统军带着梁主失散在外的女儿闯宫认亲,哪里来的那什么...”
见得对方愕然,许绍也是干咳一声继续将他们是如何南下在枇杷寺救下萧姑娘、火烧江津戍、伏击陈叔陵然后待得陈军退兵后己方入城时还送萧姑娘回家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日统军入宫觐见梁主出来时正好在宫门遇见寻亲的萧姑娘,见着对方无依无靠寻亲不得便一时...一时义愤填膺带着她入宫,虽然是无礼了些可也没有什么淫\乱后宫之事...”
“原来是两件事,怪的外边传来传去让人摸不着头脑。”郝吴伯闻言点点头,他琢磨着江陵城里有宇文温兄长宇文明坐镇应当不至于让其太过胡来。现在听得‘当事人’许绍说了实情之后他算是茅塞顿开了。
他见过襄州刺史宇文明,观其谈吐倒算得上是行事正派,安州地界上流传着总管宇文亮两个儿子‘一虎一猫’的传言,郝吴伯参考许绍所说的种种看来这西阳郡公宇文温也没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许绍在一边没吭声因为还有后续情节他没敢说:宇文温把那萧姑娘从宫里又带了出来结果在去寺庙烧香时再度遇到‘水攻’差点挂掉,最后还把这位梁国的九公主带回安陆,至于接下来要干什么那就心照不宣了。
当然这种事情他不可能说至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却有些难以启齿,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茶已泡好,两个丫鬟用青釉茶盏将茶盛好分别端了上来。
“数年前家父从江南寻得好茶树栽到山上如今已可采摘,此为最近新制。”郝吴伯对自己带来的茶饼做了一番说明,许绍品了一会后笑出声来:
“承业逛我。此茶并非新制,说吧,是几月的?”
“嗣宗果然厉害,我还以为在军中闻惯血腥味分不出新旧茶了。”郝吴伯抚掌大笑。“府内寻得秘法,茶饼越陈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