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这种珍珠么宝珠,它就是东珠。”
这是我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粒的珍珠,但吸引我注意的倒不是珠子本身。“为什么都和米放在一起……”眼见着一粒粒枯黄的米粒顺着他指缝往下掉,觉得有些困惑,我问他。
“不知道。”他耸肩,一边转过身,将另一口箱子用力撬了开来:“再看看还有些什么。”
第二口箱子里同样压着很厚一层棉花和米,把这些拨开后,沈东一声惊叹,从里头捧出把红得耀眼的东西:“我日!宝珠,你有见过这么多的红宝石吗!”
我当然没见过,除了仿冒的。
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红宝石,被用缕花的金链条盘着,缀成一串三股的链子,捧在手里很大的一把,灯光闪闪烁烁着,好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真好看……”忍不住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捧在掌心里细看,这真是相当相当迷人的一样东西,没有经过切割,这一粒粒鹅卵石般的小石头以自身的清澈反射着灯的光亮,嵌在金托子上好像一滴滴红水珠似的,让人打从心里的爱不释手。“这是什么,项链么?”
“不是,是种手链。”说着,沈东拉过我的手腕,将那串晶莹剔透的东西小心盘了上去,绕两个弯将搭扣扣上,大小居然刚刚好。“真漂亮不是。”将我的手腕抬起,红宝石链子顺势朝下滑了一滑,刚好缠在那根锁麒麟上,黑的骨舍利同鲜红色的宝石串顺势缠在了一起,弄得铃儿郎当满满一手臂。
但奇怪是并没有因此觉得累赘,反显出种特别奇怪的和谐来,仿佛本就该是在一起的。我晃了晃手腕,它们叮当作响,声音很是好听。“是蛮好看,不过戴街上恐怕会让人打劫。”嘴上这么说,一时却舍不得脱下来,我把它们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甚至一闪念间觉得,如果它真是自己的就好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发觉沈东正看着我,那目光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我被这目光看得有点窘,忙收手想把链子取下来,但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它和锁麒麟缠得太紧了,一扯反而纠缠得更加厉害,每一个间隔都彼此缠绕在一起,仿佛被粘住了。
这不禁叫我窘迫得更加厉害。
所幸只是那么一小会儿,沈东很快就转开了视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一匹刚从箱子里取出来的白玉马上,嘴里感慨似的轻叹了口气:“故宫都没见有这宝贝,不知道老刘在,看了是什么感觉。不过宝珠,你说,周家人知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应该不知道吧。”继续解着那条红宝石链子,我应了一声。
“为什么。”
“如果醇亲王府里原来的主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宝藏,周家怎么可能知道呢。”
听我这么说,沈东抬起头再次看了我一眼。片刻放下手里的玉马,点点头:“说得也是……不过,真的很奇怪,其实相隔的年代也并不太久,为什么醇亲王府的后人会不知道自己家地底下会埋着这么一批宝藏?没道理的。”
的确。
1923到1945年,中间也不过就隔了二十几年。把紫禁城里的珍宝转移到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小手笔的动静,里头至少牵扯进内务府太监和醇亲王府参与者两拨人,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在当年断不可能不留下一丝一毫讯息的。既然转移了出来,自然就是要用来分赃的,两边的人怎么可能不给后辈继承者一点关于这批宝藏藏匿地点的消息呢,以致后辈走投无路到要靠卖祖传的家产来维持生计,没道理,真是没道理。
除非……
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奇怪的念头,但没有说出口。我发觉红宝石链子上原本的搭扣不见了,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始终找不到沈东用来把它扣牢在我手腕上的那两个小小的扣子。“沈东,帮下忙好么,”
“怎么了。”正低头撬着第三口箱子,沈东听到我叫他,回了下头。
“这东西的扣子……”话还没说完,我一呆,“沈东你怎么了……”
他莫名地看了看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哪里不对劲:“我怎么了?”于是反问我。
“你流鼻血了。”
一行黑红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鼻子朝下他,而他浑然不觉。听我这么说,他伸手朝鼻子上抹了一把,然后朝手上沾到的液体看了看,皱皱眉:“确实。”
“怎么搞的……”
“没事,”见我紧张起来,他松开眉朝我笑笑:“没事,就一点鼻血而已,可能这里太闷了。”
他若无其事的神情让我心里略微宽了宽。的确这地方真的很闷,又闷又湿热,仿佛淤积了一个夏季的热气,全被地道送进这里来了。随着箱子的开启,闷热里掺杂进了一股股发霉的味道,之前光顾着看这些宝藏没有留意,现在蓦地觉察,一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沈东,我们快找出口吧。”于是一下子想起了目前的状况,我赶紧对沈东道。
他却并没有听见我的话,一阵清脆的断裂声吞掉了我的话音,他在将第三口箱子成功打开后,翻开里头的棉花和米,吹了声口哨:“我敢说,故宫里的藏品都没这里多,随便一件就发达了,你知道这玩意什么价钱么。”说着,从箱子里抓出一把通体碧绿的如意,朝我晃了晃。
我哪有那心思去猜这些:“还是走吧,可能再往前走一点就到出口那扇门了。”说完我转身走向进来时的那扇门,却很快发现,那扇门已经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