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缇闻言,冷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最好是这样!”
将军夫人此时面容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歉意,开口说道:“这孩子性子直,随了将军,公子不必介怀,其实是这样的,妾身与将军惯来感情好,平日里将军有什么烦心事也会与妾身倾诉一二,因而前朝之事妾身也是听了几耳朵,昨日将军在喝茶之时,便跟妾身说了他烦恼之事,因而妾身才会了解……”
解释合情合理,而的确将军与将军夫人是开封城内的美谈,几乎人人都夸赞说将军与夫人绢蝶情深,所以夫人应当是没有杀人动机。
可若昨天一天到晚将军只喝了茶水的话,那为何嘴唇会变成青紫呢,而最奇怪的是,为什么将军的皮肤摸起来格外的薄亦松弛,死态像是被活活冻死,这却是为何呢。、
这明明是六月天。
“将军死状像是活活被冻死,身体绵软,动之既破,血液涌出,而唇色青紫,若是中毒而死,可将军却除了茶水之外没有吃过别的任何东西,如今我替将军验一验,看身体里是否有毒素存在……”简林安面目沉着,虽眼神里有几分不确定,但面容里依旧淡然如水。
“的确是怪极,看上去的确是被活活冻死,可如今可是六月份哪,查案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景象……”张尧有些震惊的感叹。
韩穆霖看着那边俏然战立一身男装,清冷矜贵如仙般出尘的人,眼神灼热的几乎挪不开,看着她面上的认真神色,他只觉得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简林安从袖袋里掏出了银针,简单的替将军测了一番,却似没有测出有毒药的痕迹,而银针入体出来时候依旧是十分干净,这结果也让张尧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不是中毒,身上没有伤口,那他是怎么死的?
甚至看上去似乎是被冻死的一般诡异。
整个案子陷入了僵境,连为何而死都查不出来,案子自然也就没法破。如果不能查出死因,她们也就无法肯定到底是将军府内的人作案还是府外的人作案,是如何作案,甚至也无法判断这需要多久的时间,什么都无法判断。
所以就算是她,如今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等仵作带工具前来验尸情况,来肯定到底是不是有毒素残留。
实则原本查探是否有毒素残留,多看骨上是否有黑色的毒素便能基本确定几分,可偏偏死去的是镇国大将军,自然不可能破坏尸身,因而暂时她也无何办法,她测出来的确是无毒素残留。
可这才奇怪。
若不是被毒死,那将军是怎么死的呢。
在六月天晚上被冻死?这说出去都是骇人听闻。
在等仵作勘验的这段时间,她也在将军府内随便的走了走。如今是六月天,六月天已经开始渐渐闷热了起来,而各府也开始准备着消暑用品。只见各个的婢女侍从正搬着冰块运入府库内存着,等着夏日炎炎到来之时,在拿出来用。
简林安的步伐微微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那一块块冰块出神,眼前就如被蒙住了一般,一片迷雾,让她看不清这个案件的真相。可这也让她心底的那抹不服输的念头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她死死的盯着那一块一块的冰,可是就是想不出头绪。
冰块?冻死?
不对啊,就算是用冰块制冷,怎么可能在六月天让人活活冻死呢。而且如果用搬冰块的话,这定然会弄出很大的声响,这也太不合乎逻辑了。
“在想什么……”旁边传来了一声清冷却又有磁性的声音,一下就让她惊醒了过来。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袭黑色衣衫,身材修长的韩穆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双漆黑的凤眸里满是让她本能般的想闪躲的神色,让她一下就怔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为何六月天会能让一个人在夜间活活冻死……”简林安转过了头,淡淡开口。
如何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韩穆霖看着她紧紧的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倔强与不服输的模样,和那即使穿着白色衣衫,却依旧单薄而纤弱的身子,让他有些微微的心疼,他皱着眉开口:“会不会有可能并不是被冻死的呢……”
简林安闻言,淡淡的笑了笑,面色冷沉入水,淡淡道:“浑身无一丝一毫的伤口,甚至身上也没有检测出毒素的残留,如何才能做到让人身上既无伤口,又无毒素残留,让人在六月天如此骇然的被不动声色的冻死在书房里……”
她的眼神闪了闪,神色万分沉重的开口:“至少如今我是想不到,这群西夏人,这个长公主……”
韩穆霖闻言也紧紧的抿着唇,眉目紧皱,开口道:“说不定是有什么细微的伤口,被我们忽略了呢……”
细微的伤口?
她刚刚已经检查的十分仔细,身体上根本没有伤口,除非。
她的眼睛猛然瞪大了,忽然想起了她现代时曾经接触到的一个案件,而那个案件她们当时也是找了许久的死因,直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死亡的伤口竟然只是脖颈被头发遮拦处的细小针口,当时却是让上下许多高深的法医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伤口,而白白的让凶手就这么逍遥法外。
难道此次?
她紧紧的抿着唇,迈着步子走进了屋内,在走进屋内时,仵作刚检验完,面容上十分古怪的朝着张尧开口说道:“唇色青紫,身上无伤口,看上去似乎是因冻伤而死,身体里也未曾有毒素,当真是古怪的很……”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简林安迈着急促的步子,带着口罩与手套,眼神里满是郑重的丝毫不管不顾的走到了死者边,开始四处翻看了起来,这让这个仵作心底有几分不悦了起来。
他淡淡开口:“这位公子,我才刚检验过,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仵作,想来应当是要比公子经验多上几分的……”
简林安闻言,丝毫没有理会,只是继续的翻看着尸体,就如同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对其余话语丝毫不管不顾。
眼前的老仵作神色里有几分不愉,多年来在开封城第一仵作的名头让他内心也有些飘飘然了起来,此刻看着自己的权威被质疑甚至被挑衅了,心底已然十分不爽,声音也沉了下来,淡淡开口:“张大人,老夫当了仵作十余载,验过尸体可从未出过错,张大人可是知道的……”张尧皱了皱眉,并未接话。
眼前的老仵作见状,眸光里更为不悦了几分,自然是认为眼前的简林安亵渎了他的权威,因而整个人的眸色也阴冷了几分,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简林安说道:“这位公子,你在如何勘验,也是验不出什么的,经老夫的手验过的尸体,从不会出错……”
简林安没有理会他,一双眼睛就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般扫视着眼前的尸体的状况。
手臂,胸,腿,处处都没有查到针口痕迹,可半晌后,她却忽然看到脖子颈动脉出却似乎有着一个细小的针口,而这个针口似乎比针口稍稍大上一些,而且那个位置也正好被衣衫的立领与头发所遮盖,只要稍不注意,便十分容易漏掉这一处。
找到了!
简林安眼中精光大盛,眸子中也终于闪现出了一抹亮眼的光芒,她长长的呼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站着的仵作,淡淡的笑了笑,朝着他开口说道:“有时候,查尸体不光是需要经验,更需要的是脑子……”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死去,只要是身死,定然是会留下线索的,而无论在么高明的凶手,总是会有线索遗留的地方,只是这线索是大是小,而你能不能抓得到的问题了。
死亡原因找到了,原本那如迷雾一般神秘的案件也终于拨开了那冰山一角。
“身上并不是无痕迹,在脖子颈动脉处,有针口的细微痕迹,若不仔细看,十分容易被遗漏……”简林安站起了身,淡淡的看着他们说道。
“胡说八道,我刚刚根本没看见什么针口……?”老仵作涨红了脸,眼神里有几丝阴沉。
简林安见状,淡淡开口:“总有老眼昏花的时候……”
老仵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闪过几丝愤恨,十分不忿的走了过去,顺着她手指过去的方向看了过去,却果然在头发的遮挡下看到了一个十分微小的针口,这让他的脸色猛然涨红了,呐呐的说不出话。
张尧,国老,韩穆霖,与罗坤都纷纷的走了过去,看到了眼前的这个细微确是真实存在的针孔,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张尧更是叹了口气,眸光复杂的看了简林安一眼,开口道:“简兄当真是厉害,如此细微的地方简兄竟能注意到,竟然能想到,只是我们并未查看到毒素残留啊,这个针孔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将军是如何死的呢……”
针孔,冰冻。
一条细线猛然间把这两个东西串在了一起,一道精光猛的在简林安脑海中闪过,让她一下猛的站了起来。她的一双眼睛锐利如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尸体。
死状符合。
温度符合。
伤口符合!
符合!一切都符合!没错就是这样!
尽管让她觉得万分的震惊,甚至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但是这却实是将军死亡的真相。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唯独剩下的就只有这个结果,即使这个结果再怎么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前世,她最喜欢的福尔摩斯的名言。
张尧十分敏锐的注意到了她神色的变化,于是半晌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简兄……,怎么样了,可否想到了什么……”
韩穆霖,将军夫人,罗坤,韩国老闻言都纷纷眼神一凛,万分认真的看着她,眸光丝毫不敢闪烁,仿佛怕漏掉一字一句。
“是……,我想你们一定不敢相信…。”简林安猛的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了下来,声音却依旧有几分颤抖的开口。
张尧闻言,苦涩的笑了几分,淡淡道:“如今六月天冻死在书房已然是让我们感到骇然了,如今若不是件兄,我们怕是连这个针口都发现不了,所以简兄就说吧……”
简林安闻言,点了点头,开口道:“不知你们可否听过凡明……”
凡明,也就是硝氨酸,遇水之后快速结冰,在现代多用于速冻剂等用途,可却没想到,古代人竟然还能想到这种方法来不动声色的取人性命。
“似是有所耳闻……”张尧点了点头。
张尧查案数年,比起他人来说,算是见多识广,因而自然对凡明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这东西本身就十分神情而且少见,他也只是见过寥寥数次。
他的眉心紧紧皱起,眼眸之中闪过几抹不解道:“可是简兄,这个将军的死,跟凡明有何关系……?”
屋内其余人眼神里也是一片迷茫神色,万分不解的看着她。
她的眼神闪了闪,淡淡的开口:“这联系,怕是大了……”
她的话语顿了顿,而后开口说道:“凡明遇水结冰,这想来张尧兄应当是有所耳闻……”
张尧点了点头,刚想说话,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间变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针口,连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出来,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瞪的老大,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简林安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见此模样,淡淡的笑道:“看来张兄是已经想到了,对,就是那样,凶手就是利用了凡明的这一点特性才让将军毫无防备的死于书桌上,甚至连手都还是保持着写字的姿势……”
张尧震惊道:“如此手法,当真……,当真……让人不敢相信……”
简林安淡淡笑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将军的死因别无他种解释,若将凡明用一定的比例放置于冰针内,而后射于将军脖颈动脉血管内,冰针融化,凡明遇血液结成冰,在冰针融化瞬间,将军便毫无防备的死在书桌前……”
她的话语顿了顿后,复又认真说道:“而后,冰融化后,皮肤在热胀冷缩后变得极为薄而松弛,甚至一触极破,整个尸体呈现为被冻死后的模样,这便能完美的解释了将军身上的死因,死状符合,温度符合,伤口也符合,一切都极为符合……”
这便是凶手的手法。
解开了手法之后,如今便是开始找能证明凶手是使用了这个手法的证据了。
她的笑容清淡,漆黑眸中泛着异样光彩,微微勾了勾唇,笑道:“凶手定然是在窗外发射的冰针,也定然是在将军毫无防备之时,不然以将军的功夫,不可能不知道窗外有人,甚至在知道窗外有陌生人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淡然的坐在书桌前写着东西……”
所以……
张尧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的开口:“所以凶手是将军府之人……”
对,凶手必定是将军信任之人,可却没想到,这个信任之人却给了他一个迎头痛击,甚至收走了他的性命。
简林安开始在各个窗户面前开始检查了起来,检查着是否有针孔留下的痕迹,昨日夜里到现在,窗户上的针口定然是存在的。
房间是关着门,只有在窗户才能发射这枚冰针,在别处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若是在房内的话,拿出冰针时,在将军这般武艺高强之人面前,定然是会被发觉的,所以,可行之处只有窗外。
大家都开始帮忙在窗户上开始寻找起针孔来,就连之前那丝毫不服她的科缇也老老实实的在一旁找起针孔来。
“找到了!在这里……”罗坤的声音响起,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的指着眼前窗户边角处的一个十分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小洞处,朝着简林安说道。
罗坤的眼底带着几分淡淡的钦佩,一双桃花眼闪着亮光的看着简林安,说道:“简兄当真是神了!这么细微之处,竟然都能被简兄瞧见!这年轻公子里,我罗坤谁也不服,就服简兄你!”
简林安闻言,淡淡的笑了笑,看着眼前的这个漆黑的洞口,眼眸里闪过一丝幽光,开口道:“如今作案手法与作案的时间都已经确认,而且也已然可以确认是将军府内之人作案,我想,我们可以开始盘问将军府之人了……”
层层筛选掉,最后符合的那个人,便是凶手。
找到了作案手法,确定了死亡时间,一般一个案件便已经算是告破了百分之八十。如今只要一个一个的盘问将军府之人,便能确定昨日在将军死亡时间时候,哪些人有作案的时间,然后便能极为迅速的缩小范围。
张尧闻言,也不墨迹,迅速的开始找屋子当作临时的大堂,开始一个一个的拉人盘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