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来到府库时,已然到了正午,毒辣的太阳照射在大地上,让人昏昏欲睡。
府库门口的三个士兵如老松一般笔直的战立在门口,身着青色盔甲,头戴铜帽,手握如一轮弯月般的特质长刀,面上表情庄严肃穆,而府库门外一长排的禁军看上去极为威武雄壮而骇人,整个府库就如一个铁笼子一般,围着一圈一圈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
可就在这样的把手之下,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三箱官银,可见是制定了何等精密的计算。
可如此精密的计算,莫非就只是为了三箱银子?
绝不可能!
简林安的眉眼中满是冷色,神色幽远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府库,心神渐渐沉了下来,脑海中如电影一般开始细细的把如今有限的线索连接了起来。
李萧然在见到简林安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匆忙的赶了过来,朝着她开口道:“简兄,张兄可算是回来了,如何,可有收获……?”
张尧闻言,朝着前边走了两步,与李萧然并排朝着里边走去,边走边说:“倒的确是有些收获,这三个箱子的确不是城南木家所制,而是在约莫三日前有人寻到他,让他制作的三个箱子,就是如今在国库内的三个新箱子,如今正让人根据他的回忆画出大概的画像,而后我们便开始进行寻捕……”
李萧然的眼里闪过一丝亮色,点头道:“如此甚好,也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了,不然圣上说半日破案,连丝毫眉目都没有,可是为难老夫了……”
简林安闻言,眉目里却是一派淡然的轻描淡写的开口:“恐怕两位大人还是太乐观了些,犯人既然能如此天衣无缝的把府银给偷出去,那定不会不知道在找城南木匠制作箱子之时,要乔装一下,而不露出真容……”
她转过了头,眉眼里的神色幽深如寒潭般让人摸不清深浅,她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开口道:“毕竟箱子被换之事,也不是那么难被发现的,而城北的木匠也不是难么难被找到的,不是么……”
笑容浅淡,眉目清俊如仙,清冷的话语让李萧然与张尧都怔住了。
是啊,说的没错。
张尧的眉心皱了起来,而后紧紧抿着唇开口:“那我们找到这个城北木匠是不是毫无用处……?”
简林安闻言淡淡开口:“不,能看出大概的提醒和身上的特征,能通过声音辨认出大概的年纪范围,这样就已经十分不错了,不过是看不到真容罢了……”
张尧点了点头后,而后忽然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李兄这可盘问出了什么收获……?”
李萧然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的点点头,声音也急促了几分,道:“如今正是要与张兄与简公子说及此事呢,今日盘问了府库的士兵,发现府库的三位士兵曾在丑时,三人之中的两人都去过茅厕,而之前他们心怕被摊上罪过,因而便避而不谈……”
简林安的眸子猛然间亮了起来,在这其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三人中两人在丑时因腹痛而去过茅厕?这样概率极低的偶然事件几乎是不存在的,因而定然是里边有人捣鬼,故意支开了两人,好行盗窃之罪。
无论如何,这一条线索绝不能忽视。
“这里头的水很深哪,张兄,李大人,我们过去在盘问一番那昨夜的那三个守门的侍卫把……”简林安抿唇开口。
“嗯,简兄说的没错,的确不寻常……”张尧也点了点头,眸色里一派肯定。
李萧然点了点头后,带领着他们走到了这府库的门口,两位士兵的面前,看着这两个到今日还依旧面色有些苍白的士兵开口问道:“昨日你们是何时腹痛离开府库门口的……”
李萧然面容严肃,定定的盯着眼前的两个面色发白的士兵。
两人微微的愣了愣,被李萧然的气势吓的抖了一抖,而后身子有些打颤的开口说道:“是昨日约莫丑时之时,当时忽感到腹痛难忍,我们便结伴却了茅厕,让王玄先在这看管着府库,本想着外边都是禁军,这府库平日里也都未出过什么问题,哪能想到……”
那人的腿一下就软了,直愣愣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不住的磕着头,眼底满是惊惧的开口:“李大人,张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为何当日会腹痛啊,小人也不知道就走开这么一会,这府库银子就丢失了啊……”
“是啊,张大人,而且当时王玄在府库门口守着,外边也有禁军,小人真不知道为何这银子它就这么丢了啊……”
底下的人哭丧着脸,身子颤抖着,神色里也满是不解与惧怕。
毕竟这府库银子丢了,可是掉脑袋的事。
简林安眸色沉了下来,眉目间闪过一丝厉色,淡淡开口:“你是说你们三人之中,这个叫王玄的并没有腹痛的毛病……?”
底下两人闻言,点头如捣蒜,道:“是啊,我们三人可都是同进同出的,真是奇了怪了……”
简林安眸色一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三人同进同出,三人共同守着府库,结果两人腹痛,而一人丝毫事也没有?若说需要下药支开人的话,那得三人都支开才行,留了一人只要发现不对劲,大声呼喊一番,便能让旁边的禁军团团的包围住这里,那时候插翅也难逃。
所以这个王玄,似乎有些问题啊。
简林安抿了抿唇,开口道:“这王玄如今人在哪,你们昨日的所有流程包括去哪吃了什么东西,和谁吃了东西,都说清楚……”
那两人闻言,点了点头,撇了一眼旁边的张尧与李萧然,见他们并未有什么反对意象便一股脑的开始把自己知道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倒了出来。
“是这样的,昨日我们三人就跟往常一般,晚上一起吃了一顿,而后王玄说带了好酒给我们,然后我们就一起喝了会酒,然后在申时,又到了我们来看管府库大门的时辰,而后一直也没什么动静,只是到了子时时腹部有些隐隐作痛,到了丑时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让王玄一人看管着,我们便去了茅厕……”
“对对,说的没错,除了吃送过来的饭,那便只喝了王玄带过来的小酒了,也在没吃别的什么东西,大人这事我们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另外一人腿脚颤抖着开口。
王玄,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这个王玄。
简林安勾了勾唇,眸色冷冽的开口:“那这个叫王玄的,如今在何处……”
看来这王玄,定然就是有问题的,只是如今似乎不见了踪影。
地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眸色里闪过一丝疑惑道:“小人也不知道,好像似乎从出事之后就没见着他……”
他们的话语顿了顿,而后万分肯定的开口:“对对,从出事之后,王玄就不见了,小人们也觉得奇怪呢……”
王玄不见了?
张尧的眉心皱了起来,就连他都感到了一丝不寻常,这王玄有大问题啊,平白无故的在那个时辰提一壶酒来,而且另外两人都腹痛,偏偏他却没事,而在出事后,人也不见了踪影。
简林安与张尧对视了一眼,纷纷明白了此中缘故,而后她朝着张尧说道:“不知李大人和张兄是否可查出昨夜是哪一队禁军在把守着府库,而后找出来询问一番,看是否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禁军整整的包围了府库,若要从府库这边把银子运出去定然是要经过不远处把守的禁军的,怎么说也定然是会发现些什么异常之处,不可能整个箱子凭空消失。
李萧然点了点头,立刻吩咐道:“立即去调查一下昨日禁军是哪一队人把手,他们今日何时把手……”
“是,大人……!”
底下之人领命而去。
而在片刻后,那人边小跑着归来,道:“大人,已经查实,昨日夜里是第三小队把手,在半时辰后,他们就会换班……”
李萧然挥了挥手,赞赏了他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他们也只能在这里等上半时辰,而趁着这半时辰,她开始仔细的观察起地形来,府库十分大,府库北边有一扇大门,府库左边的一条大道直通大门口,这条大道紧挨着府库,而大道左边便是另一个帝王用来放私藏之物的二号府库,而两个府库中间横插一条大道。
“这条大道通往哪里……”简林安抿了抿唇,指着眼前这一条十分宽阔的道路,开口说道。
“通往贵人所在之处,平日里这条道虽是少人来,但也是有人从中间而过……”张尧开口说道。
也就是,也有人为了不绕路,而选择从中间横穿的这条大道而过,可这禁军也不阻拦?
简林安皱眉道:“这里是府库,难不成他们也让她们就这么过去……?如此府库的安全性也将大大降低…”
张尧闻言,淡淡笑了笑,眼神里有几分闪烁的开口:“话虽如此,可若不是发生了这等事,谁会想到竟还有人在这重重宫闱之中,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能把府库银子给盗走,之前这可是从未有人想到过的,所以这里的守卫倒也并未曾有那么严……”
张尧的话语顿了顿,苦笑了一声,环视了四周一眼,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那把守着北边那扇门的守卫身上,苦涩笑了笑道:“不过如今才真是叫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在出事后,今儿早上这府库周围日后严禁任何人踏入,加强了一倍的守卫……
简林安淡淡的勾了勾唇,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早该如此了。
半时辰后,他们开始换班了,而一队有条有序的排着队间隔适中的包围了整个府库,把原本的守在外边的二队给换了下来,整个场面丝毫不凌乱,十分有秩序。
换完班后,他们也开始一个个盘查了起来,绕着圈一个一个的开始盘问那站在门口精神饱满如松般丝毫岿然不动的禁军士兵,而盘问的问题无疑就只有唯一的一个。
”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简林安站在门口的第一个士兵面前,眼神里平静如寒潭,没有丝毫波动,面无表情的问道。
士兵闻言,丝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没有……“
”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没有……“
”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没有……“
……
一个个的盘问下来,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结论,而站在简林安后边的张尧与李萧然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们的眉眼里带着几丝疑惑的开口:”简兄,如此当真能问出来……?“
他们的眉眼里有了几丝淡淡的不解与不耐,看着这绕了大半圈却丝毫也没问出来的简林安,淡淡的开口,而原本的期待也纷纷化为了乌有。
简林安看着他们眼底的神色,眸色冷了几分,一双静默如寒潭般的双眼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如此大的一块地方,有听到响动的禁军绝不会超过两三个,我们如今无法确定他离开的方位,因而只能耐心的一个一个问,而这个过程是必须经历的……“
她侧了侧脸,冷冷开口:”哪怕一千人里只有一人知晓的话,那就算是问了前边九百九十九人直到最后一人才得到线索,这也是值得的……“
不禁是值得的,而且是享受的。
破案,享受的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个追求真相的过程,这样一个在追求真相过程之中的美好。
她的话音落毕后,也就没有在理会后边两人面上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的继续盘问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她得到了多少声没有的回答。
”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没有……“
”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没有……“
”昨夜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不同寻常的事,好像是有…“
简林安原本习惯性往旁边走的步子顿了顿,一双眼睛猛然间亮了起来,就是这个!她转过了身,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犹疑不定的士兵,开口说道:”是什么……!?“
士兵愣了愣,而后皱着眉,眼神里的神色又几分犹疑不定,开口道:”昨夜倒夜香的车经过时,似乎走的比平日里要慢一些,晃晃悠悠的可是熏死我了,那个味大的……
士兵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眼神里还有这几分心有余悸。
简林安的眸色猛然利了几分,直直如刀般射了过去,面上的神情万分严肃的开口问道:“这倒夜香的车可是每日都会经过这里吗……”
士兵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夜香车每日都会从北边的那道门进来,到府库后边收掉夜香后,便从前门出去,日日都是如此,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这夜香车味道格外大,可熏死我了……”
南边门旁边的士兵一听,也纷纷点头,开口道:“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如此,昨夜那夜香车从南门出来时,速度比平日里慢上不少,弟兄们可都被熏得难受极了……”
“是啊是啊,大老远的便能闻到那股味……”
“可不是,熏死我了昨日……”
简林安的眼神闪了闪,心里已然的肯定了几分,她的眼神闪了闪,开口问道:“倒夜香的车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若是在丑时,那定然就是有问题的。
张尧与李萧然的呼吸一窒,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若是在丑时离开的,那这便是一条大线索,而一条大鱼也即将露出海面,这总比他们两眼一抓瞎来的强多了。
“似乎是丑时刚过了两刻钟左右……”士兵点了点头,肯定的开口。
丑时,刚过了两刻。
时间似乎十分完美的对上了。
简林安闻言,复又十分认真的问道:“昨日夜里,除了这个倒夜香的车,在无其余任何人从这门出去过是么……?”
“是,除了这倒夜香的车有些动静之外,便在无其余动静了……”
“对,没错……”
简林安的唇微微的勾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士兵,眸色微闪的开口问道:“那你们可有仔细的看过这倒也香的车上坐着的是何人……?”
士兵闻言愣了一愣,而后开口道:“倒是没细看,不过似乎不像是平日里熟悉之人,我们也没多想,当时那味实在是太大了……”
“对,长得五大三粗的,看上去有点像胡人,不过就是个倒夜香的,也没有细问……”
“这么一说,的确是……”
士兵们都三言两语的开口讨论了起来,而这个原本被他们忽略了的细节也渐渐在简林安的带领与询问之下被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