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的笑容变得森然起来,不过语气却是渐渐轻松,淡淡地道:“所有人全部跪下,接密旨吧……”
原本惊愕中的人听到密旨二字,又都呆了一下,今日柳乘风带给他们的冲击可谓一波又一波,安南使节的事儿还没有回过味来,现在又来密旨了。
所有人都不禁动容,纷纷拜倒在地,连李东栋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跪在地上,他此时心里想,难怪柳乘风这般气定神闲,原来早有密旨在身,才敢如此擅自做主。
这一份密旨是皇上亲自颁发的,一方面是爱护柳乘风,另一方面是示之以恩宠,廉州毕竟是苦寒之地,随时都有不测,给予柳乘风专断之权,自是朱佑樘对柳乘风心中带有愧疚,此前曾许诺柳乘风万户侯,而如今因功就封,封地却是廉州,摆明了是欺负柳乘风老实厚道。皇帝对臣子产生愧疚之情,若是碰到狠的,如朱元璋这样,说不准直接砍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让朕愧疚?朕是天子,谁的人情也不欠。
可是朱佑樘这样的皇帝却是不同,他自幼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一向以仁德标榜自己,虽然偶尔也有残酷的一面,可是这个残酷绝不是用来对柳乘风的。
柳乘风越是体谅他的苦衷,这圣眷反而就更大了,能让朱佑樘欠着人情,当然是非同凡响。
柳乘风肃穆地拿出密旨,将密旨念了,这密旨的内容和北通州时的差不多,密旨一出,廉州上下官员尽皆归柳乘风节制,柳乘风享有专断之权。
密旨念罢,柳乘风并没有将大家叫起来,在这花厅里,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唯独他鹤立鸡群地站着,脸色肃穆地道:“安南国无道,犯我边疆,辱我国中无人,欺人太甚,廉州境内,有军马四千人,谁愿随本侯发兵征讨,兵至升龙,缚那安南王入朝!”
升龙,便是后世的河内城,只是现在安南人称它做东京,不过东京这个名儿,明人是一向不承认的,大宋朝的时候,也有个东京叫汴梁,而如今大明的京师,也常常被人称作是北京,一个小小的藩国,居然自称东京,岂不是有和大明分庭抗礼的意思,所以柳乘风仍然沿用升龙城的称呼。
只是他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却是吓得所有人都不禁瑟瑟发抖,四千人还要入升龙去擒安南王?这万户侯简直是疯了,安南人一向兵强马壮,屡屡侵犯广西、云南以南的各藩国,耀武扬威,至少也有雄兵十万,凭着四千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柳乘风冷冷一笑道:“怎么,有人不肯?”
不肯是肯定有的,傻子才愿意陪这位侯爷发疯,不过柳乘风这几月的威望发生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上这密旨,谁敢反对?
王筝身为知府,觉得自己和柳乘风的关系也还不错,少不得要出来说一两句话,他想好措辞,才小心翼翼地道:“侯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要伐安南,这粮草从哪里来?再者说,是不是要向朝廷禀报一下,再行征伐,如此,也好让朝廷有个准备。”
王筝的话已经算是很小心了,每一个用词都是过了一遍脑子才说出来的,毕竟柳乘风给他的印象喜怒无常,人家连安南使者都砍了,说不准借自己的头颅来用一用也是未必。
柳乘风居然没有生气,淡淡地道:“王知府说的也有道理,你说的粮草,本侯已经准备好了,本侯不是在廉州以南数十里处建了粮仓吗?靖江王府田庄中的储量已经尽数搬运了过去,再加上廉州本地的储粮,维持七千军马也是足够了。至于朝廷那边,本侯也已经上书,这奏书直陈宫中,千里加急,想必陛下也就是在这几日能够收到。好了,该说的,本侯也说了,谁还有话说?”
大家这才骤然想起,柳乘风居然舍近求远,在廉州以南囤积粮草的原因,原以为柳乘风是打算在那里建一处粮仓,进而再建一座田庄,谁知道居然是早有预谋,拿出自家的粮食出来,要和那安南人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