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这边已是做好了准备,上到寺卿,下到寺正、堂官人等,俱都做好了准备。
内阁那边的意思虽然说得很清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终究大理寺这边已经有些年头没有钦犯了。大家精神一振,都打起了精神。
大理寺在有明一朝,地位已经变得越来越尴尬,寻常的重案,大多都有刑部处置,而一旦官员犯事,原本按着朝廷的规矩是该大理寺管的,可是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大理寺想管也管不着,北镇府司和东缉事厂已经把他们原本的差事代劳了。
结果,大理寺悲剧了,秦汉之时,大理寺还叫廷尉的时候,何等的风光?便是与吏部并驾齐驱,也无人敢质疑。到了唐宋时期,地位也是显著,令人闻之丧胆。而现在,却成了刑部的审核机构。
说穿了,就是官员的案子没有他们插手的份儿,自有东厂和锦衣卫代劳,而重案、要案,则是由刑部审判,而后再把卷宗送到大理寺来,让大理寺复核。
突然来了这么一个钦犯,也难怪大理寺上下乱了方寸,终究从前没有这个经验,得翻翻大理寺的律典再说。
首先是要安置钦犯,现在的大理寺,牢房倒是有,不过空置了多年,牢头之类更是缺乏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大理寺没有,刑部和诏狱有,镇府司的狱卒是请不来的,可是刑部却是兄弟部门,能够下个条子请几个来。
还有就是钦犯的待遇,到底他是属于犯官呢,还是寻常的重犯呢?犯官好说,待遇能够好一些,就算犯官吧。
这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是勉强布置下来。
而另一边,柳乘风已经到了,京卫指挥使司的官军倒是没有难为他,语气很是客气,交割时,那将军还朝柳乘风拱拱手,道了一声得罪,便大剌剌地出去。
柳乘风被押到大理寺后院的一处荒凉牢房,大概是因为刚刚紧急修葺过的缘故,这牢房倒还算干净,屋子里只有一桌一椅,一方小榻而已,大概是照顾他犯官的原因,那墙角的尿桶前还放置了个屏风。
不过这里的光线有些暗,只有个小天窗,柳乘风坐在黑暗中,双手搭在双膝上,看着天花的蛛网发呆。
扪心自问一下,若是让他再做一次决定,他未必会做出现在这个选择,不过既然有了选择,柳乘风不觉得后悔。
“牢头,有灯吗?”柳乘风在短暂的失落之后,又打起了精神,不管在哪里,日子总要过,没有灯,柳乘风觉得很不适应。
这牢头是刑部那边过来的,听到柳乘风的话,便走到门外头来,门上有个拳头大的孔,那牢头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猫着眼朝里头瞧瞧,随即冷笑:“灯?你当你还是从前的老爷?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刑部……不,大理寺的牢房,还想要灯?真是笑话!老实一些,再敢胡闹,仔细你的皮儿。”
这老头姓邓,叫邓龙,被调遣到这大理寺来,终究是别处借调来的,所以大理寺待他还算客气。又听说柳乘风是钦犯,听说杀了不少人,头顶着好几样大罪,所以对柳乘风一点儿也不客气。
柳乘风不由为之气结,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夜里的时候,这里蚊虫多,柳乘风辗转难眠,想到家中的妻子,对着那个小天窗,看着外头的月光出神。
而且,肚子里也饿得难受,晚上那牢头倒是送了几个炊饼来,不过明显是馊的,被柳乘风丢了,又被那牢头好一阵嘲讽。
这一夜,柳乘风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却听到外头那牢头在骂骂咧咧:“***的,老子好心送你炊饼,你竟是丢了出来,不知死吗?”
柳乘风听到牢头在骂,便大叫一声:“孙子骂谁?”
“骂的就是你这贼骨头!”牢头邓龙大骂。可是随便一琢磨,中招了,自己不是成了他的孙子?
邓龙不由大怒,恶声恶气地道:“贼子竟敢骂爷爷,若是有本事便出来,看爷爷不打死你。”
柳乘风不由好笑,便道:“好,那你放我出去。”
这邓龙在外头便无词了,便觉得和一个贼囚徒没什么好气的,方才之所以失了方寸,是因为在刑部大狱的时候,哪个囚徒见了自己敢如此顶撞?这个人是钦犯,否则邓龙早就拉了两个差役进去打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