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心虚,怕他们是察觉了自己偷听,干脆喊道:“报告!”
“什么事?”外屋的人问。
林木森报告:“解手。”
“真麻烦。厕所里没有水。”
高个“看守”说:“让他到楼下去,院门口有岗哨,没事的。”
林木森跟着“看守”下楼,院子里围墙边有个公共厕所。肮脏的厕所苍蝇乱舞,“看守”捂住鼻子退了出去。林木森出去时与一个匆忙进来的军人打了个照面,军人露出“虎牙”刚要开口,林木森侧转脸走开了。
他是四排长。林木森感到很羞愧,短暂半年不到,品学兼优的“好学员”变成了“阶下囚”。
四排长跟到门口,看见有人紧盯着林木森,明白了。回场部一报告,罗大霖把桌子一拍,说:
“怎么会是他?”
徐参谋说:“他不是在‘党校’学习吗?还是‘青干班’!”
罗大霖说:“这年头真他妈的怪!怎么这小子总是被‘审查’?”
徐参谋想了一阵,说:“是不是因为七零年的事?”
“有可能……难怪老马说‘涉及政治问题。’”罗大霖想了一下,说,“管他妈的!当初我对他有些成见,还委屈了他。这小子来农场‘实习’时表现还不错,我们不亏待他。四排长,通知动力排给‘农药厂’送水。还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最不是个东西!四排长,带个班进去,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了!”
两个“看守”奇怪了,“农药厂”象被“军管”了。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公安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
领头的四排长进门就说:“让‘要犯’住三楼不合适,万一跳楼怎么办?出了事让我们怎么向马主任交代?”
四排长虎牙一露,让林木森跟他走。往一楼一搬,林木森倒还是住套间的里间,可外屋是四排长的“临时官邸”。也没人给“看守”安排住所,俩人只好仍住在三楼,好在有了水。林木森的一日三餐有战士送,菜还打得多。三班战士“小山东”更是对林木森亲热,事事抢着干,简直象给林木森配了警卫员。林木森在院子里散步,还有战士邀他打“板球”。
“板球”是当年新兴体育项目,介于羽毛球和乒乓球之间的运动;球拍比乒乓球拍大一号,场地可大可小,双方击打的是只有三根羽毛的羽毛球。虽说球拍是自制的,战士们玩得很高兴。
部队就是部队,要比社会少很多的事。
板球场上一片笑声,两个“看守”看得心里痒痒地,可战士们象没看见他俩一样,只好怏怏地回“宿舍”睡觉。
躺在床上,一人突然说:“我真奇怪,好象被审查的是我们?”
高个“看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说:“还真有这种味道。管他的,难得有个安静的地方休息,正好养养精神。”
“好倒是好,就是怎样向领导交待?这是‘省工作組’督办的案子呀!”
高个“看守”说:
“交待?交待什么?你是真的戆还是跟我装傻,地委让王副局长负责就是诚心想办个‘糊涂案’。谁不知道他俩是朋友。”
“这点我想过。既然这样,要弄得这般紧张兮兮干什么?”
高个“看守”说:
“这就是当领导的高明之处。越想办糊涂案,起势就越是大。这两年,我是琢磨出来了,任何案子,你只要注意一点,如果不成立‘专案组’;就成立了‘专案组’,领导不去抢着掛职,这种案子十有**会不了了之。”
两个“看守”算研究出了道道,乐得清闲。林木森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然不会想到祸起萧墙,自己又栽在亲戚手上,更没想到这是被人故意扩大的有意之举。
而这个人竟然是陈绍泉。
对林木森实行“隔离审查”是陈绍泉亲自布置的。
陈绍泉近来在德兴检查“社教工作”,下午湖兴来电话,说方常委晚上召开会议。会议内容陈绍泉没问,方常委是“省社教工作组”组长,除了“社教工作”没别的。陈绍泉事先没得到一点风声,在德兴吃了晚饭回来,大局已定。
陈绍泉略忖,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二条:“坚决支持;彻底查清”。随即着手对林木森实行“隔离审查”的具体工作。
首先确定一个“隔离”的场所,陈绍泉认为要注意两点:
一是不能“进城”,林木森的问题可能会牵涉一些人,应有所防范,避免一些说不清的事情。
二是不能在农村,林木森对破获“12.23凶杀案”起了关键性作用,目前还有一个凶犯在逃,错误归错误,审查归审查,人的安全要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