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凤一笑,说:“阿姐,买斤酱油多大的事,我的钱在信用社,帮你跑一趟,你回家三趟都不至。”
金娥翻翻眼,说声“不敢劳驾”,不要了。
徐贞女说:“你姐困难,能帮就帮-把!”
李金凤说:“她家分红不比我们少,姐姐困难还每年扯二身衣;姆妈,我今年连双袜子都没买。”
徐贞女说:“你不是有木森。”
李金凤说:“姆妈,快别说这些,他扯来一块的确良,我放了三天不到,就穿在阿姐身上。城里姨妈给的一斤半毛线,我织了一半,阿姐说帮我织,结果毛衣穿在薛帅姐弟俩身上;还有五条毛巾转身只留下二条。我同他说了,什么也不要买,我就是一个穿破衣服的命!”
徐贞女翻翻眼,不作声了。
徐贞女双手肉贴肉,口袋布粘布。大家把眼睛盯住了林木森,盯归盯,开口仍指望徐贞女。徐贞女知道林木森是头“犟毛驴”。
李阿三已从金娥那里得到准确的消息,知道林木森的“收入不菲”,月薪三十六元,“生活补贴”十五元,“夜班”十个是三元,共五十四元。湖南每月还有钱寄到湖兴城里,据说是二三十元(李阿三认定这是亲家寄给他的。亲家不亏是大干部,有情有义,可这狼崽子心狠,贪污了)。就算交大队买工分二十元,伙食九元,还有二十五元,难怪他现在整天抽“西湖”烟,一身“行头”扺得“壮劳力”一年工分。按金娥所说“你成天吃肉,手指缝里也流点汤给我们尝尝呀!”过去关系没明确,李阿三不好说。现在虽说没办酒,你和金凤的事已是“荷叶包刺菱”,怎么说,你已是我家的“上门女婿”,“私房钱”怎能比上交的还留得多?李阿三几次要“摊牌”,都被徐贞女拦住了。
徐贞女多了个心眼,女大不由娘,李金凤是和林木森是一个鼻孔出气,不,李金凤还是借着木森的鼻孔出气;李金凤一门心思贴着林木森,林木森的一根汗毛比她的头发还长。只要林木森跨进家门,李金凤的眼里除了男人就什么也不见。夜里疼呀爱呀不说,日里都恨不得托在手掌心!
徐贞女知道,林木森平日不声不响地,好象还有些老套古板,心里挺疼李金凤。林木森对李金凤手很松,只要李金凤肯开口,林木森连李金凤的女人用品都买。这种事别说钱北,恐怕南太湖的男人也没有几个。金凤有时总盯着村里的房屋,说不定林木森已把钱交在李金凤手上。李阿三冒然一发难,林木森受了委屈,李金凤一发剽,姐妹俩还真的会翻脸!
浜里来翻新猪羊棚后,李阿三感到蹩屈堵气,托李阿土带给林木森一句话;“你拿家里的米不用钱吗?”李阿三的意见很明确,林木森买大队的工分队里又得不到实惠。要就不买工分,二十元钱上交,年底给五六十元过年。要就买队里工分,就每月给家里十元零花开销。李阿土听了都搖头,说:“这些计划你们关上门,自己在家里谈!”
周六,林木森回钱北时;李阿土找王建华买了只小羊肉,邀林木森来家吃饭,说了李阿三的“你拿家里的米不用钱吗?”。
林木森听了,笑笑;不吭一声,仍是买大队的工分。他每月给了李金凤十元钱,但再也没带一斤米去龙溪,连李金凤准备的炒粉也不拿。
头两次,李金凤先还以为他忘了,林木森回来吃林林“满月酒”,李金凤第二天自己把炒粉捆放在他自行车上。林木森走了后,李金凤发现炒粉还在家里,这才明白林木森是认真了。
李金凤想了一晚,蒙在被子里哭了。
正好第三天,队里分“黄麻款”,李金凤不吭声,把钱领了;二话不说,扯了件衣料,家门都不进,直接到王兴荣家,让朱丽洁裁了。
金娥按老“规矩”,知道队里要分钱先四下找人借,或者挪用,说是透支了便又找姆妈来了。徐贞女这回连队里的“分红”都没领着,掏不出。她知道米粉的事,心里有些怵。碍着两个外孙要扯件新衣,硬着头皮开了口。
李金凤装作没听见,反问新衣服好不好。气得金娥转身便走。
熬了二天,金娥还是上门来了,说薛帅读辛苦,人瘦了,吵着要吃肉。
徐贞女寻遍身上、翻遍二屜柜,只有六角钱,可这是一周的菜钱。徐贞女想想还攒了几个蛋,卖了凑上,一,蛋没了。
“闷葫芦使阴招”。李金凤把全家收入一把抓,开支却精打细算,每月给阿爸五元钱,说:“委屈阿爸了,喝茶抽烟剃头你自己掌握。”家里油盐酱她负责买,三天买二斤“杂鱼”,鸡蛋全卖掉,家里从此不存蛋;徐贞女这回寻了个理由,说:“姑奶奶,你全卖了,木森回来,蛋汤总得烧一个吧?”
李金凤不吭声,木森回来,蛋就出来了。原来李金凤找田云娇借的,供销社的蛋,借了能不还?李金凤对姆妈说:
“穷家穷家要有个家,如果造不起姐姐家二开间二进二披厢大瓦屋,有她家那三间杂屋也就安稳了。”
家里从此不存蛋,薛帅没好处,来外婆家少了。徐贞女疼外孙,想给薛帅留两个鸡蛋。李金凤笑着说:
“阿姐说,她家的三间杂屋是嘴巴里师出来的。一个鸡蛋一片瓦钱,我要向她学,攒鸡蛋买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