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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生产队出工比较晚。-< >-/沈荣根来到李阿三家时,林木森还在睡觉。回到钱北,躺在金凤温柔之乡,人便懒怠了,也不起来扎马了。好在李金凤要出工,习惯早起,避免了一阵忙乱。
昨晚李金凤算是亲眼目睹林木森的本领,心里敬佩得死心塌地。这是观音菩萨赐给我的!李金凤的唯一想法就是要好好地服伺男人。一番悉心服伺,待林木森甜美入睡;李金凤还是搂抱着他,静寂的夜,连他的鼾声都感到特别动听。
沈荣根是钱北街的“体面人”;提着“震兴斋”的“茶食三珍”(玫瑰酥糖、椒盐桃片、牛皮糖)登门拜访,着实让徐贞女惶恐一番。昨晩听女儿说了林木森作画,徐贞女相信一半;一是林木森回来后,徐贞女怎么问,林木森只是笑笑,始终没吭声,似乎只是又在供销社照壁上画了幅画。二是女儿只要提到木森;眉毛都会笑,难免吹嘘。
钱北街上把林木森的画吹得神乎其神,王家道地的人并不以为然。画画有什么?从“土改”起,钱北街上的面街的墙壁就是革命墙报的宣传阵地。刷白、写上大标语、画上宣传画。不管是写是画,选中的人家很是高兴,墙壁作了墙报的宣传阵地,相当被人免费粉刷了一次。后来的画越来越惊人!徐贞女印象最深的是“庆丰收”,当时龙溪刚选出“五朵金花”,有人用五朵金花作画来庆丰收,沈家舍沈阿发见茧花娘子捧着一粒比五六岁小孩还大的蚕茧,说:“这么大的茧,蚕要多大的个!这么大的蚕吃什么?恐怕一口连桑树蔸都会吞下去。”谁料这话传到公社,沈阿发被一索子捆了,先到各大队批斗,再送到城里,被送去劳动改造了七年。
“震兴斋”的“茶食三珍”是湖兴过年时的上乘礼品,见沈荣根如此器重,方知木森的份量。徐贞女慌乱地让坐,倒茶。开水是昨晩剩的小半瓶,巳不烫了;她忙去烧水,被沈荣根拦住了。
沈荣根很谦和地说:
“金凤姆妈,我与木森老弟是‘忘年交’;今天登门打扰,是请木森老弟去家里,麻烦他蘀我修复一幅绣样,不知他是否有空去?”
徐贞女忙说:“有,有。沈先生是抬举木森,他一定会去修、修……去帮忙。”
“姆妈——”李金凤低声埋怨了一声。她知道,城里人“门槛精”,不是木森有本领,决不会这样恭敬邀请。李金凤拦住林木森,把洗脸水、漱口水全端进里屋;伺侯木森洗漱、穿衣、提领掸袖,折腾了一阵。李金凤昨日见到了沈家的殷富,自惭羞愧;今日你上门来,我得让你瞧瞧,你们的家境好,可我人好!
“对不起,对不起!”林木森出来,十分歉意,“请沈伯父略等一会,我吃了早饭就走。
“不必,不必;木森老弟,我们喝茶去。”说着,沈荣根攥着林木森的手腕便出门,生怕屋里有人拦着一样。
沈家厅堂饭桌上己摆好早点;四只小碟,切成细丝的玫瑰大头菜,分成小段酱乳小黄瓜,摆成品字型的红油豆腐乳,炸得又脆又香的花生米。一盘油条边还有一只飘着芝麻油香的酱油碟。
林木森刚坐下,沈梅英己端上一碗糯米稀饭,先蘀他舀上一勺白糖,搅好,待他喝了一口,轻声问:
“怎样?甜不甜?”
“正好。”沈荣根在场,林木森有些不自然,说,“沈伯父,你们也吃呀!”
“我己吃过了,你们吃,你们吃。”沈荣根说着踱到天井里去抽烟;见侄女对林木森的殷切态度,他巳料到这对青年仍然情意缠绵。至少,梅英是这样。
清早,沈荣根说要请林木森来家修复绣样,沈宝根点点头,自顾自地忙去;大牛叫了声好,也匆匆出门,他今天要去兆丰杀猪,要赶去吃早饭。沈梅英不声不响,也不与他商量,便熬稀饭,切酱菜。
“要准备些什么点心?”沈荣根装作不经意地问。
“不用。他喜欢吃油条,一会我去买。”沈梅英说到“他”时,眼中放出光来;说完又羞涩地低下头去。
沈荣根不露声色,走出厨房,听见身后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惜呀!沈荣根心里充满了遗憾,似乎这声长长的叹息又使他感到了一种对人生的无奈。
沈家祖上就开绣坊;起起落落,也攒了些家当。到沈荣根父亲手上,时局动荡,便缩小了店面,以自家后院作坊为主。老人为二个儿子从十里八镇精选了二名“绣娘”作娘子;老大精明,留在城里作生意,老二老实,送回钱北守祖业。解放后,沈荣根参加了工作,可家里的主要収入还是自家的绣坊。特别是钱北弟媳的绣品,件件精品。可惜,弟媳早逝。他只有一儿,儿媳也是从“绣娘”里精选出来的。
过去的绣坊都是家庭作坊,由自家娘子作“当家绣娘”,收徒传艺;大点的雇聘上三五个“绣娘”作业。“公私合营”时,沈荣根懂政策,便以自家的绣坊为“基础”吸收了二三家绣坊,十五六个绣娘,组建了一家街道“刺绣厂”。沈荣根利用自己的工作之便,业务多,牌子响,把刺绣厂办得红红火火地。
“文革”开始,沈家是有“辫子”的,沈荣根害怕“横扫一切封、资、修的无产阶级铁扫帚”的威力,把家中的绣样焚的焚,烧的烧。风头一过,他有些后悔,自我安慰一番,“小心使得万年船”。沈荣根自以为是“百炼化身成铁汉,三缄其口学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