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桐半躺在浴盆中,闭着双眼。
一双手轻柔地轻抚她的肩胛,再慢慢滑落到她的背。手指触踫到她背上的疤痕,猛地止住了。强劲的手臂把她从水中拉起,静默中渐渐地扬起沉重的喘息声,那双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背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是何人所为?”军臣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怒火。
“一年多前在长安,有三个杀手去刺杀羽柔嫂嫂和她腹中孩儿。那是我最接近阎王爷的一次,我昏迷了八天,是林大夫把我救回来。”
“是谁派出的杀手?”军臣恨声问。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羽柔嫂嫂已经不在了。”月桐凄苦道。
军臣重重一叹:“在敦煌那夜,你若来求我,她便不会死。”
月桐身子猛然一颤,若她注定是他的人,那时无论如何也该去求他,那至少羽柔就不用跳河,世上就少了一个断肠人。她的心霎时痛得难以自持,身子颤栗不止,泪水滚滚而下。
军臣把她转向自己,紧紧地环抱住:“别哭了,你对她的心意,她会明白的。我已经把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大月氏,元陵王四日后就会收到四千月氏子民快要返乡的好消息。月儿,我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绝不会向大月氏用兵,大月氏子民从此便可安乐太平地过日子。”
月桐悲咽着:“我代大月氏子民多谢单于。”
军臣深深地凝视她:“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的心里有我。”
他的目光像攀沿缠绕的藤蔓,想要把自己的身影缠入她的眼中,缠入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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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枫手拿布帛,站在城台上,悲痛却远超欢喜。
军臣归还四千月氏子民的自由,如此重的礼,代表了他对月桐极为宠爱。他身为一国之君,保不住最爱的女人,护不住唯一的妹妹。复国了,而他却变得一无所有。
哲安走向昊枫:“王上,臣有不中听的话想讲。”
昊枫默不做声。
“王上与先王一样重情重意。先王娶了王后就发誓绝不再娶,于是拒绝了所有西域国联姻的请求。正因如此,在匈奴攻打月氏时,没有任何一个西域国出兵相助。如今,大月氏有骏王令,四年内众西域国要听令于王上,但四年后又如何?因为王上对左夫人的冷落,龟兹王已开始要逐步撤兵,没有龟兹支持,大月氏孤军在外,能抵御多少次外敌来袭?”
昊枫冷锐地凝视哲安,言语中充满了恨:“将军是要朕去讨好害死羽柔的左夫人?”
“臣相信萧少庄主早与王上提过多次,为了稳住龟兹的支持莫要过分冷落左夫人。如果左夫人不是悲痛欲绝,她又怎会受乌孙唆使,右夫人就不会……。”
昊枫怒目瞪住他:“将军言外之意是朕害死羽柔吗?”
哲安坚定清和地看向他:“右夫人的牺牲是为了王上成为一代明君,也是为了更强盛的大月氏。右夫人的用心难道王上不尽力去实现?”
昊枫目光中燃起熊熊烈火。
“就算强如匈奴,匈奴的单于也要与匈奴各部族联姻以维系各族的联盟。如今军臣极为宠爱公主,有公主在,军臣暂且不会向大月氏出兵。但军臣妃嫔美人众多,他的恩宠会有多久?若失去了军臣的宠爱,公主在匈奴的日子又会如何?若大月氏强大到可以翻云覆雨,公主就算身在匈奴,也无人敢相欺。”
昊枫的怒火中渐渐透出了凄冷:“将军是要朕去做父王最不屑之事,要朕去与西域各国联姻?”
哲安郑重地点头:“不错,臣正是此意。大月氏夺下了骏王令,此时正是好时机向各西域王请求联姻。为了大月氏的百世强盛,望王上三思。”
昊枫静默地站在城台上,遥望被白雪笼罩的蓝氏城。此时是白雪纷纷的黄昏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大月氏的百姓应该都在家中点火取暖,一家人聚在一起,平和安稳地共用晚膳。
昊枫猛地紧攥拳头,向侍女叫道:“去左夫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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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枫在一天内向三个西域国发出了请求联姻的简书,又发急信给萧逸之,相约二十日后于北地郡相见。
哲安问:“王上为何要去北地郡?”
昊枫道:“去匈奴会路经北地郡,朕约二弟有事商谈。”
哲安震惊:“王上要去匈奴?”
昊枫果断地点头:“朕要亲自去匈奴迎回受了四年苦难的月氏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