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之来到时,月桐俯在绣架上睡着了。萧逸之止住要把她唤醒的小茹,慢步向前。看到骏马图,萧逸之冷凝的星目浮起一抹惊喜。图中的骏马双目炯炯地望向前方,义无反顾地跨蹄疾驰。鬃毛飞舞,仿若扬走了压在他心头的彷徨。虽有细微处需要修饰,以此惊人绣功,她必然能绣出他需要的图。
萧逸之伸手抚在马背上,眼角透出轻盈的笑意。月桐一声梦呓,手微微一伸,碰触到萧逸之的手。无意识间握起,紧紧地拢入掌心。
萧逸之身子微颤。这绝不是大家闺秀的手。手指指节和掌中满布着或薄或厚的茧,隐隐透露出这女子不平凡的经历。他凝视着这张熟睡的脸,雪白冰肌上,两道柳眉微微地蹙着。她的手握得那么紧,是要捉住什么?依靠什么?
他理了理思绪,想轻轻地把手拿出,一动,却被月桐握得更紧。小茹见萧逸之的手被握住,急忙上前想掰开月桐的手。萧逸之手一扬,寻思一瞬后,在绣架前坐下。
小茹呆愣看着萧逸之,再望着向文叔。文叔的眉宇间透出诧异。这位少爷自小聪颖机智,但因是庶出,又是么子,自小就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儒雅,沉着与冷漠。此刻竟然会为了不吵醒一个陌生的女娃而任其握手?
半个时辰过去了,月桐的手还是没松,萧逸之微微一叹,轻声叫文叔和小茹退下歇息。文叔犹豫片刻,行礼告退。小茹骇得瞪大双目,文叔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萧逸之静静地坐着,眼中的她,好似一个偷下凡尘的小仙子,玩得累极而睡。刚刚想把手抽走时她脸上掠过的一丝惶然竟然让他不忍心把手拿开。而她在紧握他的手时面容的舒缓竟让他愿意就这样守着。
夜已深,萧逸之支颐闭目打盹,恍惚间感到月桐的手渐渐松开。他轻轻地把手抽出。夜风瑟瑟,他站起把窗户关好,再拿一张毛毯披在月桐身上,悄然转身离开。
月桐去到哲安的房间时,一位年约三十的大夫正在榻边为哲安打脉。小茹在月桐耳边低语:“这位就是鸣月庄,甚至整个大汉最好的大夫。林先生曾经是御医,两年前离宫后就一直留在鸣月庄。只有极重要的病人少庄主才会请他医治。有他在,姑娘你大可放心!”
林士德站起,走向案几,在竹简挥笔而书。
“先生,我叔叔怎么样?”月桐急问。
林士德抬起头,眼眸震了震:“他是你亲叔叔?”
“不是,他是,我爹爹的兄弟。”
“如果不是他的身子壮,他早就去见阎王了。你放心,有我在,他会活下来。不过他的右腿伤得很重,至少要小心调养一年半载。稍有不慎,他的腿就会废了”
月桐急道:“我一定会好好绣图,请先生一定要把我叔叔的伤治好。”
林士德问:“你是月氏人,怎么能说流利的长安汉语?”
“我母,亲是长安人。”月桐硬吞下个‘后’字“她从小就教我汉语。”
“你叔叔是军中人?”
月桐瞪大双眼,眼珠子转啊转:“他是,他是,他是猎人。他是打猎的,所以,他的身子很壮。”
林士德嘴角微扬:“哦?看他身上的箭伤,追杀你们的匈奴兵不少吧?”
月桐忙不迭点头:“满山都是。叔叔就是为了救我才中箭的。”
“那些匈奴兵追了你们很久吧!”
“匈奴兵追了我们几天几夜。叔叔的马就是这样累,累死了。”月桐有些哽咽。
“没有其他人逃出来?”
月桐摇摇头,双目泛红:“保护我们的叔叔都倒下了,就只剩下哲安叔叔了。”
文叔和林士德会意地对视一眼。林士德道:“别担心,我会治好你叔叔的伤。”
月桐和文叔回到房中,房里已放着一个竹制屏风,上面挂着一幅骏马奔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