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茶桌边的慕子儒闻言,却是勾唇邪肆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怂恿道:“去!干什么不去!冷丫头你若不去说不定还会被那些言官们认为是你怕了他们了。没事,有小爷我在,你放心大胆地去。若是有人敢在宴席上刁难你,你记住他们的官职和名字,我回头去他们府上放毒虫!”
一听慕子儒这话,靠坐在内室那张雕花木床床头上的朱梓陌则是当即冷了脸色,蹙眉看向慕子儒,冷声斥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既然一开始就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就算中途死在了这条路上,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跟着掺和什么?”
猝然被朱梓陌训斥了一通,慕子儒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张口,不满道:“……”
然,慕子儒尚未来得及道,坐在茶桌边的冷晴就已经站起身,抬手,轻拍了拍慕子儒的肩膀略作安抚。
然后,冷晴转头看向靠坐在内室那张雕花木床床头上的朱梓陌,淡然道:“你放心,这条路不走到终点,我肯定是死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希望到了宴会那天,你也能如此骨气。”回以冷晴的,是朱梓陌面色冷淡的嗤笑。
这厢,站在外室那张圆形茶桌边的冷晴勾唇,回以朱梓陌一个淡笑,声音清冷依旧:“怎敢让君失望。”
站在一旁的慕子儒笑眯眯地看着针锋相对的冷晴和朱梓陌,直摇头:这下可好,两个倔驴凑一堆了……
两日时间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日。
梁儒明当日只说让冷晴和朱梓陌在大年三十这日午后入宫,却也没规定具体的入宫时间,只要冷晴和朱梓陌不迟到就行了。
于是,到了大年三十这日,冷晴和朱梓陌几乎是掐着时间出发的。二人到朱雀门前的时候,离宫内酉时开宴恰还有半个时辰,足够去忆舒殿面见梁儒明了。
因为身份不同,冷晴走的是朱雀门的正宫门,朱梓陌则走的朱雀门的右角门。
让冷晴和朱梓陌没料到的是,待二人进了宫门,却发现张玄福此番竟也亲自到这宫门口来迎接冷晴和朱梓陌了。三人会面后,待张玄福行了礼,三人就直奔向忆舒殿而去。
一路上张玄福也没闲着,不断地向冷晴和朱梓陌二人讲解着年末大宴上的注意事项,尤其是朱梓陌。张玄福说因为朱梓陌属于臣子,到时候到了举办宴会的大殿,朱梓陌只能坐在臣子席上,所以朱梓陌需要注意的礼节比之冷晴更加繁琐。
等三人好不容易到了忆舒殿殿门外,张玄福却在殿门前拦住了朱梓陌,说还有许多礼仪细节要与朱梓陌讲,只让冷晴自个儿进了忆舒殿。
冷晴见朱梓陌朝她点头示意,便也没说什么,独自进了忆舒殿。
许是梁儒明将殿中伺候的宫人都遣退了,冷晴一直进到了忆舒殿内殿,也没在灯火通明的殿中看见半个宫人的影子。
“冷丫头,你怕吗?”见冷晴进殿来,端坐在殿中那张铺着明黄色被褥的龙床边,头戴前后垂着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冕服,脚踩乌皮上绣五爪缠足龙靴的梁儒明便如此问了一声。
闻此问,冷晴一边朝着梁儒明走去,一边微笑着答话:“有皇上在,臣有何可惧?”
看着朝他这方缓步走来的冷晴,梁儒明低声一叹:“若朕……不在呢……”
这厢,冷晴在梁儒明面前两步远的位置止步,面上始终浅笑嫣嫣:“臣有嫔位,手中还有‘玄光’剑,即便皇上不在臣身边,臣也有所仪仗。”
坐在龙床边的梁儒明摇了摇头,声音苍老且疲惫:“但你不能一辈子依靠一柄剑。‘玄光’终究是个死物。冷丫头,你要学会独自去面对风雨,并迅速成长强大起来。”
站在梁儒明面前的冷晴依旧浅浅地笑着:“臣以为,在皇上的羽翼下,臣无需太过强大。但若走出皇上的羽翼,臣至少会竭尽全力为那两个孩子撑起一片天,这个还请皇上放心。”
闻冷晴此言,梁儒明点了点头,神态颇为疲惫地叹道:“朕相信你……即便没有朕,你依然能保护好他们……朕相信你……”
就在这当口,之前留在忆舒殿殿门外的张玄福忽然出现在内殿的殿门前,朝着内殿里的梁儒明垂首哈腰地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身边的夏蝉过来了,说是请皇上与皇后娘娘同行前往大殿。皇上的意思是……”
内殿里,坐在龙床边的梁儒明并未理会张玄福的禀告,而是直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冷晴,如是低声道:“冷丫头,今日,你全程陪在朕身边可好?”
“好。”没有丝毫的犹豫迟疑,冷晴果断且简洁地应下了梁儒明的要求。
即便明知答应梁儒明这个要求,会被推上风口浪尖,但冷晴还是应下了。
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不但是冷晴给梁儒明的回答,更表明了冷晴的立场。
那厢,坐在龙床边的梁儒明忽地动了动手脚,似要站起身。
冷晴见状,当即十分自觉地上前两步,搀扶住梁儒明一侧的胳膊,稳稳地扶着梁儒明站了起来。
梁儒明待站稳了,方抬起另一只闲着的手,面色甚是欣慰地轻轻拍了拍冷晴搀扶着他一侧胳膊的手背,犹如一位慈祥的爷爷一般轻声道:“那冷丫头就陪朕走一趟罢。”
过了今日,就是新的一年了。这大梁……也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