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汤显祖。
**
就像慕子儒说的,冷晴的身体是真不错,头一天受的伤,还是伤在心口上,冷晴却不过昏迷了两个多时辰就醒了,甚至到了第二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而第二天冷晴能下床走动后,冷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韩院找朱梓陌拿回属于她的东西:“玄光”宝剑和七弦琴。
因为慕子儒说冷晴如今受了伤,外表看起来虽无大碍,可身体难免虚弱,吹不得风。于是乎,当陆雪月知道冷晴要出门去找朱梓陌后,陆雪月十分积极地给冷晴找了一件不薄不厚,正适合目下这个季节披着的披风。然后陆雪月就搀着冷晴出门了。
昨日飘了一整天绵绵阴雨,到了今日清晨雨便停了,太阳也重新露了头,只是再也没有以往炙热的温度了,温和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
冷晴和陆雪月就在这样温和又懒洋洋的阳光下出了暖香阁,朝着韩院行去。只是……
当被一件雪白的兔毛披风裹成了球的冷晴由着陆雪月搀扶去了韩院,在韩院里的书房中见到朱梓陌后,冷晴和陆雪月却发现朱梓陌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
“你到不是一般的命硬呵!”这是冷晴在韩院的书房里见到站在内室里的那张朱漆书案后提笔作画的朱梓陌后,朱梓陌冷笑着对冷晴说的第一句话。
朱梓陌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冷晴一眼,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又将头低了下去,只是朱梓陌神色虽淡,可说话的语气却冷飕飕的,仿佛能将周遭空气凝结成冰一般。
话说朱梓陌本就生的十分俊美:有些偏向古铜色的肤色,脸部轮廓似刀刻出来的一般,却又刚中带着一抹柔顺;一对浓厚的墨眉在尾端的眉骨处有一道细微的转折,透着几分刚毅;不算狭长的丹凤眼中嵌着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宛如一抹星辰;高挺的鼻翼带着几分天成大陆北地人的味道,桃色的双唇不薄亦不厚……
如此容貌虽谈不上龙章凤姿,却是绝对的玉树临风!尤其是朱梓陌今日又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儒衫,三千墨发用一条天青色缎带束在脑后,再这么执笔站在案后安静作画,一身儒雅俊秀的气息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只可惜,这一开口,朱梓陌就将他那一身外散的儒雅俊秀气息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俗话说的好——
习惯成自然!早已习惯了朱梓陌用这种冷飕飕的语气说话的冷晴听了,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却苦了站在冷晴身旁的陆雪月——只见在朱梓陌话出口后,陆雪月当即浑身一颤,莫名觉得她周身忽然冷得厉害。
明显地感觉到了陆雪月的颤抖,冷晴有些怜惜地看了陆雪月一眼:这丫头平时究竟被朱梓陌怎么吓唬了?朱梓陌这才说了一句话就给吓成这熊样儿了!胆子也忒小了吧!还是说……这丫头是……因爱生畏???
收回落在陆雪月身上的目光,冷晴一脸淡然地看向站在内室里的那张朱漆书案后提笔作画的朱梓陌,一派淡定地吐出一句:“我来拿‘玄光’宝剑和琴的。”
那厢,朱梓陌手中动作不停,头也没抬地冷声回了冷晴一句:“在外室的长榻上。”
这厢,冷晴闻言,自然而然地依言转头看向了那张正对着书房门的靠墙摆放的长榻,果然看见榻上的矮几上放着装着“玄光”宝剑的那只沉香木盒和一把陈旧的七弦琴。
上了漆的沉香木盒并那把陈旧的七弦琴一起,安安静静地放在矮几上。可是冷晴眼中,此刻却只看得见那把放在沉香木盒上的,以梧桐木制作的,有些陈旧的七弦琴……
那是……梁笙潇送给她的琴啊……是梁笙潇送给她的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的唯一一个礼物啊……
确认了东西的确在朱梓陌这儿,冷晴当即便以眼神示意陆雪月将她掺向那张长榻。陆雪月会意,当即搀扶着冷晴朝那张长榻走去。
然而,冷晴脚下才踏出去一步,忽闻朱梓陌冷声吩咐道:“雪月,你先出去。”
闻此言,正搀扶着冷晴朝着那张长榻走去的陆雪月当即动作一僵,站立不动了。
感觉到陆雪月的僵硬,冷晴无声地叹了一声:这丫头果真怕朱梓陌怕得厉害……
然,就在冷晴欲开口安抚陆雪月告诉陆雪月不用害怕的时候,陆雪月却是干脆利落地松开了冷晴,而后恭恭敬敬地朝着仍在垂头作画的朱梓陌道了一声:“是。奴婢告退。”
如此言罢,陆雪月也不看冷晴,兀自束手垂头地一步一步地朝房门那方退步而去。
对于陆雪月如此不仗义、被朱梓陌一句话就喝退了的行为,冷晴只觉得真心无语。结果,真正让冷晴无语的还在后面——
就见陆雪月自己退出房门了还不算,临出了门,陆雪月还站在门槛外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在那扇薄薄的门板外。
眼睁睁地看着那扇两扇开的镂空雕花房门被陆雪月从外面缓缓阖上;眼睁睁地看着厢房中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随着阖起的门扉越发暗淡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随着阖起的门扉放下手中毛笔朝她走来的朱梓陌……冷晴只觉得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悄然爬上了她的心头,额头和后背上甚至都开始往外冒冷汗了……
朱梓陌径直走到冷晴面前了,才稳稳地站住脚步,而后仗着身高差,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晴,勾唇冷笑:“冷晴你知不知道,若是再偏那么一毫厘,或是阿洺没有及时赶到将你带回来……你这条小命就搭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