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听见固林妤说起梁笙潇病了时,冷晴的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一问固林妤——梁笙潇的病可好些吗?还有吐血的症状吗?
可是,话到嘴边,冷晴终究还是忍住了,只一派淡然地吐出一句:“民女不知。”
冷晴的话才吐出口,端坐在殿中正位上,身穿华服的固林妤就张口,慢悠悠地接话道:“本宫身边的人与本宫说,本宫的潇儿接连吐了几日血,人已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潇亲王竟病得如此重吗?民女近几日一直待在府中看书习字,府中下人也不曾说起这些事,民女竟是不知道呢!”一声事不关己般的浅笑低语,从坐在殿中右侧那排靠椅的末位上的冷晴口中不紧不慢地吐出。
其实,冷晴此刻的心早已经揪成一团了,因为固林妤那句“本宫的潇儿接连吐了几日血,人已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冷晴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以往那么有活力、就像一个会移动的小太阳的梁笙潇,缠绵病榻、形销骨立的形容该是何等模样……
是的,在冷晴眼中,那个温文尔雅,那个谦谦如玉,那个在说完话后,不会问“你听明白了吗”而是会问“我说清楚了吗”的男人,就是一个会移动的小太阳,一点、一点地照亮、温暖了冷晴那颗早已沉入万丈悬崖底端,一片冰冷的心。
而那个男人,叫做梁笙潇。
冷晴曾以为,梁笙潇会一直这样照亮、温暖她那颗心的……可是,就因为她那天的那番话,梁笙潇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一心求死了吗?
冷晴犹记得,那天,朱梓陌在临走的时候,对她说:“如果他死了你不会心痛,那就任凭他去死好了。我明天会再去一趟太子府,告诉他,你冷晴根本就不管他的死活,让他不要再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了,干干脆脆地死掉还能少遭些罪!”
可是她是真的不管、不在乎他的死活吗?不……不是的……不是啊!!她是在乎他的啊!!他若死了,她……会心痛的!!!尤其是,她明知道他如今所受的罪都是因她而起时,她更是心痛如刀绞。
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爱慕,她都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
而她在决定要嫁给他的那一刻,她也曾决定,往后的人生,她要像他对她那样对他好,要像他爱慕她那样爱慕他,她和他要像梁笙德和成亦影那样,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要一心一意地将对方放在心上,要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可是……
天意弄人,事与愿违,他和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不能为了他一个人,将林萧阳、将炎子明、将朱梓陌他们都搭进去啊……
她承了梁儒明的恩惠,她借梁儒明的手,帮了林萧阳和朱梓陌他们,她就欠了梁儒明的人情,而且这一欠,就是好几份人情,莫大的人情。
蒙爸爸常常教育她,欠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去做到的。如果做不到,那一开始就不要答应。
而她既然欠了梁儒明、又应了梁儒明的承诺,她就必须,将这条路走下去。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就算脚下的道路布满荆棘,她也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因为她要对得起她自己的承诺,对得起她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蒙爸爸对她的教导!
可是,她对得起梁儒明,对得起林萧阳,对得起炎子明,对得起朱梓陌,对得起所有人,却唯独对不起梁笙潇!对不起她至今为止,第一次想要用心去爱的人……
只是,从她答应梁儒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今生要对不起他……
可是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她的错,是她伤害了梁笙潇,若这世上真有“因果报应”,也应该是报应在她的身上啊!可是为什么如今在受苦受难、缠绵病榻的人,却是梁笙潇……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冷晴不能与任何人讲,即便是她的爱人也不行,因为这是她和梁儒明之间的——约定与承诺。
言出必行,这是冷晴始终坚守着的人生信条,不会因为她所处的环境而改变分毫。
所以,所有的痛苦与辛酸,冷晴只能独自咽下。
所以,冷晴心中的煎熬,唯有冷晴自己能懂。而固林妤,注定是不懂的。
所以,在冷晴强装镇定地说完那番话后,端坐在殿中正位上的固林妤就皮笑肉不笑地如此问道:“本宫听说卿那位新晋的关内侯姐夫,前几日跑太子府跑的到是特别勤。难道关内侯回府后,没有与卿说起本宫潇儿的情况吗?”
无论冷晴之前与梁笙潇有没有瓜葛,固林妤这番话说出来,都是在诛心了。
冷晴如今的身份,是即将入宫侍君的妃嫔,是梁儒明御笔亲封的昭仪,可是,固林妤却堂而皇之地问冷晴:关内侯没有与你说潇亲王的情况吗?
固林妤这句问话,无疑是在抹黑冷晴,同时还给梁儒明戴了顶绿帽子。
试问,冷晴一个即将入宫为妃的闺阁女子,作为冷晴“姐夫”的关内侯朱梓陌,为什么要去和冷晴聊一个外男的身体情况?再则,关内侯朱梓陌虽是冷晴的“姐夫”,可说到底那也是外男,姐夫和小姨子私下见面,这成何体统??
所以,综上所述,固林妤那番话不就是在隐晦地说冷晴背地里不守妇道,私底下和外男有来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