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了半天,冷晴最终也没能站起来,不但是因为双膝磕伤了,还因为她右后腰和右手臂上的箭伤让冷晴没力气站着,因而冷晴只能寻了个不太难受的姿势跪坐着。
“还能起来吗?”从地上爬起来跪坐着后,冷晴如此低声询问那个仍旧一动不动地伏趴在地上的黑衣人。
而冷晴旁边,那个黑衣人闻声,始终一动不动地伏趴在地上,黑暗中,只有冰冷到骨子里且不带任何情绪,让人不辨男女的同时又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回答了冷晴:“起不来了……冷姑娘,在下、在下腰间藏了一柄匕首,待在下断气以后,还请、请冷姑娘将在下的右手……切下来带走……”
坐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的冷晴闻言一愣,好半晌儿后才呐呐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将手切下来?
冷晴是真的有点懵又有点方:古人不都是最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全身而来全身而去,死后要留全尸的吗?怎么这位黑衣……大侠如此果断地让她切……呃……
就在冷晴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的时候,那个一直一动不动地伏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忽然抬起ta那被一层黑布缠得严严实实的右手,于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搭在了冷晴搁在双膝上的左手背上。
被那个黑衣人用手掌搭住手背,即便隔着一层布料,冷晴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黑衣人的掌心冰凉得吓人,冰凉得令冷晴心惊。
另一方,那个黑衣人于黑暗中轻轻抓了抓冷晴的左手,用冰冷到骨子里且不带任何情绪,让人不辨男女的同时又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一句一顿地说道:“在下的右手背上,有一块梧桐叶、纹印,是……在下身上,誓死效忠主人的印……记……在下、在下已经没办法活着去向主人复命了,在下……不能再让人发现在下的身份,会连累……主人。”
对于那个黑衣人这番话,冷晴听完后,心情是有些复杂的:该怎么说呢……虽然那个黑衣人是让她在ta断气后才将ta的右手切下来,但对于这些最是看重“全身而来全身而去”的古人而言,这种魄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虽然那个黑衣人将道理说的清楚明白,冷晴也懂得那个黑衣人如此做的用意,但是冷晴挣扎犹豫半晌儿,终究还是不敢答应那个黑衣人的要求。
别说什么等到那个黑衣人死了才切下ta的右手,就算那个黑衣人死了,那也是个人!是无论那个黑衣人是生还是死都无法改变的本质!
冷晴的确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说到底,冷晴终究也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尤其是,冷晴一个从小到大连鸡鸭鱼都没杀过的人,让她突然对着一个人下如此狠手,冷晴怎么可能做得到!即便是对着一具尸体,冷晴也没办法去切下对方的手掌!
更何况那个黑衣人还没死呢!他们怎么能自甘堕落、自暴自弃?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们就可以逃出去,可以活下来……
如此想着,冷晴从那个黑衣人手中抽出她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将手掌撑在地上,心一横,咬牙忍着双膝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仅仅只是从地上爬起来如此简单的动作,若是放在往日,冷晴都不需要用手撑就轻轻松松地站起来了,可现在却将冷晴生生疼出了一头冷汗。但是冷晴现在却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她身上的伤痛!
从跪坐在地改为蹲在地上后,冷晴又伸手想要去搀扶那个黑衣人起来,同时口中咬牙说着:“他们还没有追来,我扶你起来,我们一起逃,去找你的主子,还来得及……”
“不行了……冷姑娘,在下……心口中箭,已经……不行了……”不待冷晴将话说完,那个伏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就如此断断续续地低声打断了冷晴。
此时冷晴的手已经扶住那个黑衣人的臂膀了,听了那个黑衣人的话,冷晴便顺着那个黑衣人的背部小心翼翼地摸过去,果然在那个黑衣人后心口的位置摸到了一支箭矢!!!
在摸到那个黑衣人后心口上插着的箭矢后,冷晴的第一反应就是如触电般猛地将手缩了回来。然后冷晴沉默了,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而在冷晴沉默无言的时候,黑暗中,那个伏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又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在下、只能送冷姑娘到这里了……往左是赤冰国行宫……往右是大梁国行宫……往前直走是下山的路……如何抉择……全凭冷姑娘自己……还请……冷姑娘……记得对主人的……承诺……不要忘……”
“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忘记,更不会背信承诺。”不待那个黑衣人将话说完,冷晴便如此言语坚定地回答到。话音顿了顿,冷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于是冷晴张了张口,道:“你的主人……”
然而,不待冷晴将话完全说出口,那个伏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就先张口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冷姑娘,主人已经……等你很久了……不要……再让主人……失望……”话到最后,那个黑衣人的声音逐渐变小变慢,直到最终消失沉寂。
而这方,蹲在那个黑衣人身边的冷晴因为没有听清那个黑衣人最后说的那两句话,冷晴便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话才出口,冷晴就倏然停住了话音。
半晌儿过去,黑暗中再响起说话声时,却是冷晴的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安息吧……”
此后,这片林子里又沉静了下来,静谧得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摩挲声,随即响起一声金属的摩擦声,紧接着响起的是布料被割破的声音,以及一声短促的砍剁声。
待一切声音尘埃落定,原本一直黑暗无光的林子里忽然有丝丝缕缕的清冷月光透过层层遮挡照了进来,稍微驱散了些林子里的黑暗。
在那微弱的月光中,就见蹲在地上,双手染血的冷晴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怀里,将她腹部的衣裳撑起了一个奇怪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