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犁花月又西。——《采桑子》清·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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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突然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在韩院中那十二阶的青石台阶前,被天际的皎洁月光映照得犹如鬼魅的黑影浑身上下均被一袭黑衣、黑靴所包裹,就连那抹黑影的面部,都被裹在了层层黑巾之中,只余下一双幽暗的双眸映照着淳淳月华。
如此严密的装束,完全让人无法窥探那抹黑影的面容,亦无从分辨男女。
站在那十二阶的青石台阶前,那抹黑影只需微微抬眸,便可瞧见修建在那十二阶的青石台阶上的那一栋两层楼宇底下的那一层里,左侧最外面的那间厢房里仍亮着烛火。
尽管从敞开的窗户上看去,那间厢房内只是一灯如豆,却也足够刺破这黑夜的黑暗。
倏然,只见那抹黑影抬步,悄无声息地踏上那十二阶青石台阶,径直走到了左侧最外面的那间厢房门前。
皎洁的月色下,韩院的书房门前,就见那抹黑影抬手,径直推门而入——
借着从大开的门洞里投射进书房内的月光,可以瞧见进门便是书房的外室,外室中间的地上摆着一张圆形的梨花木茶桌,桌面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壶、茶杯。茶桌边的地上则围着一圈儿圆凳,也是梨花木的。
茶桌过去。是一张靠墙摆放的梨花木的长榻,榻上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张梨花木的长方形矮脚桌。矮脚桌左右两侧各摆着一个长方形的靠枕,枕面上绣着山川图案。十分的简洁。
书房的外室地上虽然摆着许多灯柱,但此刻却没有一盏灯柱是点亮的,以至于空荡荡的外室里除了从门洞、覆着薄纱的窗户上投射进室内的月光之外,毫无其它光亮。
黑影脚下步子转动,穿过分隔书房内外室的那扇垂着石青色帷幕的镂空雕花的满月型拱门,便是这间书房的内室。
走过分隔书房内外室的那扇垂着石青色帷幕的镂空雕花的满月型拱门,当先便可见一个有整面墙壁那么大的书架。庞大的书架上,每一层、每一格几乎都摆满了纸质的书册,以及各式光是肉眼看上去就已经有许多年头的竹简。
书架后方。正对着满月型拱门的地方,是一张摆着文房四宝,以及几卷摆放整齐的书册、竹简的纯红木打造的书案。
书案左上角,在靠近那一堆书册、竹简的位置。摆着一只金色的烛台。烛台上插着的那只蜡烛正努力地向它的四周投射着光亮。而先前在韩院中看见的那一灯如豆,便是这一支蜡烛散发出的光亮。
此时虽已是子夜,可那张书案后的靠椅上,却静静地坐着一个身穿浅兰色儒衫,披散着三千青丝的人。
因那人本就披散着三千青丝,且那人的脸还微微垂着,以至于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容,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出。那人应当是一名身形纤长的男子。
而此刻,那名男子正借着他身前书案上燃着的那唯一一支蜡烛的烛火。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案上摊开的一卷略显陈旧的竹简。
这厢,却见那抹黑影在见到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后,那抹黑影二话不说地便朝着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单膝跪了下去。
就见那抹单膝跪地的黑影朝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恭敬地双手抱拳,而后,安静的书房里,响起一道冰冷的女子的声音:“属下参见主人!按照主人的吩咐,贺礼将于明日午时左右,亲自送到赤冰国煦太子手中。”
那抹黑影,便是苍蝶暗影团的暗影,而苍蝶暗影团的暗影具是清一色的女子。只是,在那名暗影如此说罢后,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却并没有接话。
那名垂着脸,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不开口,那名单膝跪在书案前的地上的暗影也不敢妄自开口,只能低着头,沉默地跪着。于是,书房里再度陷入了安静。
在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的沉默以对中,就见那名暗影原先高高举起,朝着那名男子抱拳的双手,已缓缓地放下。
在放下双手的过程中,就见那名暗影将她放下的一只手搁在了她曲起的那条腿的膝头,另一只手则撑在了她身边的地上。
尽管因为那名暗影浑身上下均被一袭黑衣、黑靴所包裹,就连那名暗影的面部,都被裹在了层层黑巾之中,只余下一双幽暗的双眸,可从那名暗影摆出的如此姿势中,不难看出那名暗影对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的恭敬之意。
放下高举抱拳的双手后,那名暗影便再无其它动作,亦没有作声,只安静地单膝跪在那处,静静地等着那名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许久许久,那名一直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看竹简的男子才终于有了动静——
却见那名原本静坐于书案后,垂着脸,安静地看竹简的男子忽而施施然地抬起手,将那卷摊开在他面前书案上的竹简缓缓卷起收好,而后那名男子拿着卷起的竹简缓缓站起身……
只可惜,即便那名男子已经站起身,但那名男子的脸依然低低地垂着,仿佛是在看着他手中捧着的那一卷竹简思考着什么的模样。
但也因那名男子垂脸的幅度较大,以至于他那一头披散着的三千青丝从他的脸颊两侧纷纷垂下。悉数将那名男子的面容遮挡,让人无法窥探其面容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