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走在莫阿内城的街道上,两旁行人渐渐少了。
各个屋中的灯光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勾勒出道旁几棵树木郁郁葱葱的树冠轮廓。一切静谧如这夜色,修伊特走路时拐杖在地板上轻轻叩击的声音,稳定又绵长。
“修伊特,我知道凭借绝对力量来做这些事是错的,但我不会停止这样做。”埃文叹了口气,这样说道,“法律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也需要人的信任和拥护,但在完善它之前,我们总得做点什么。”
修伊特忽然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这样做,是么?在你沉睡之前,在你的那个时代中,你也曾经戴上面具,客串过……刺客,或者游侠?”
“是的,大约已经像这样杀过数十个人。我至今仍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出没于光明还是黑暗,服务于正义还是阴暗。”埃文抬起自己的掌心看了一会儿,手指微微一动,似乎在回忆着手中利刃的触感和一些往事,“不过我想,如果我这样做了,那么至少其他人就不会面临同样的困境。”
修伊特感觉到了埃文话语中的罪恶感,忽然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让圣骑士漂亮的翡翠色眼眸不那么黯淡和失落。
但正在这时,他们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
一个披着斗篷的瘦小女人从他们的身后快速地走来,脚步不停地路过他们身边,同时低低地说道:“两位阁下,请随我来。”
埃文与修伊特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听到这个女人说:“我叫安,我和姐姐曾经被一个畜生拘禁并侮辱了十二年时间。”
两人跟着这女人绕过内城几条复杂的街道,最后进入了一间破败的储存室。
名叫安的女人在储藏室中找到了一盏破旧的油灯并点亮,随机拉开了自己的面罩——让两人能够清晰地看见她下巴上被削出的一片伤痕。
“我知道你们是谁,白天你们在我姐姐丈夫的家中询问过他,并打了他一顿。”安用沙哑又快速的声音说道,“打得太好了,阁下!他收取了那个畜生的好处以后,立刻就忘记了姐姐,甚至用那些钱重新买了一个妻子!而当时我还在那个畜生的屋子里挣扎着想要逃出来,甚至还不切实际地祈求着他能够举报那个畜生!”
她说得又快又急,眼里充满着急切的恨意,埃文甚至略屏住了呼吸,而修伊特已经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个畜生’是谁?”
“赛比伦教区至高无上的红衣主教劳森!就是那个老畜生!”安将这个名字低声念了出来,“他一开始向穷人购买女人,后来用招收学徒、修女的名义拐卖,再后来直接动手敲晕,事后再威胁家人!没有人敢违抗他,他有权利直接把一个家庭定罪,罪人的话是无法取证的,而且根本没有可能继续生存下去!”
埃文轻轻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红衣主教代表的是这座城市最高意义上的神权,而整个卡萨帝国当中或许一共才不过不到两百名红衣主教——他们的正式名称是枢机主教,可视作是为教皇冕下服务的一个顾问团体。
甚至每一任的教皇都是由这些枢机主教进行票选,最终上任的。一名红衣主教的权力由此可见一斑。
埃文说道:“安,你能够说得详细些吗?”
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斗篷从身上褪了下来,给他们看她不正常的身型——她的腰肢细得能以她自己的双手握住,这种可怕的畸形使她的上身看起来严重失去了平衡。安仇恨地说道:“这个男人喜欢腰细的女人,他把抓来的人全都敲碎一半的肋骨,用手掌那么大的铁环箍住腰,而且从来不卸下来,他抓到的大部分女人都不是被杀掉的,而是因为出血、窒息和无法进食!我们被这样关在一个地下室里,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我看见过有人直接用牙齿咬烂了自己的手腕,最后笑着死了……”
她的话与埃文和修伊特所见到的尸体完全吻合。也解释了为什么几乎所有受害者的家庭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红衣主教根本是肆无忌惮,一手遮天的人物。
安又仰起自己的脸颊,给眼前的两人看自己被削掉一块皮肉后留下的巨大红斑:“他还用刀雕刻我们的脸,说是要更像‘丽娜’一点!最像的人会被他带出去,关押在别的地方,然后再也不会回来。我的姐姐就是这样丧命,我甚至没有看到她死时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