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贾政身陷锦衣府,贾家的新年还是要过的。除夕那日,两府有爵位和诰命的都一大早进宫朝贺,回来之后便是举家到祠堂祭祖,最后是摆宴和守夜。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忘了,做这一切的时候,贾家人全都忽略了贾琮的那个小院子。不过,这正和贾琮的心意。
宫里的酒宴上,太上皇正式承认了贾赦干儿子的身份。傻爹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得到升华,他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至于虫娃娃没跟着一起来的事,老皇帝倒是没计较。就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贾赦身上好了,也省的虫娃娃早早现身人前,引出什么不幸事件来。
过年的气氛总是热闹里透着些慵懒的,贾琮却不管这些,每日风雨无阻地操练傻爹,力求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掌握炼体术。赦大老爷含着眼泪不敢反抗,每天都要拗上几个时辰的造型。
他算是彻底怕了这老儿子,心真狠啊!那天把他定住就不管了,直到半夜才回来,他整整两天都是僵的啊。
刚过正月十五,贾政的判罚下来了,发往海疆效力。
消息一传回荣国府,贾母就背过去去了。众人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的,好容易醒来之后,便抱在贾宝玉痛苦流涕,直到把自己再哭晕过去算完。如此往复多次,才算止住了悲声。
海疆是什么地方?国朝百余年来虽然一直致力于发现,可成效并不显著。一提到海疆,人们的第一印象是穷,第二个就是乱了。
那里民风彪悍,一言不合便能举刀杀人;且多有倭寇扰边,一旦倭寇登岸便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总之那是个危险的地方,平常还无人愿去,更别说被发配过去了。
贾母想到这儿,又忍不住泪水涟涟起来。她的政儿就是个文弱书生,整日里就是研究些诗词歌赋,连点儿体力活儿都没干过。如今一把年纪了,却要受那充军之苦,刀兵之害,他,他怎么能受得住啊?!
只要一闭眼,贾母仿佛就能看见儿子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模样,心中悔恨不已。当初老太爷教儿子弓马骑射时,她就不该拼命拦着;那天得到消息时,她就不该答应派人去多管闲事;锦衣府来抓人时,她就不该没扔个替罪羊出来,害得她的政儿至此啊……
“去把大老爷请来,我有事与他商量。还有二太太,去看看她在做什么,把她也叫过来。”哭过之后,事情还是要办的,贾母拭一拭眼泪,平静地吩咐道。
贾赦来得挺快,现在只要是能让他脱离老儿子的魔掌,让他干什么都行。大老爷甚至认为,亲娘哪怕说让他替老二充军去,他都没二话。
他前脚进门,王夫人后脚就到了,一进门就跪到贾母的面前哭个不住。她如今对贾政是彻底死心了,认定了海疆那地方儿,贾政去了就回不来。
即将成为寡妇的恐惧感,压迫着这个女人的心神,让她处在崩溃的边缘。
“政儿的事,想开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咱们就议一议,后面该如何打点。从京城到海疆,千里迢迢的,路上若无人照顾,政儿怕是都走不过这一路。再说到了海疆也还有安置的事,也要有人奔走打点。这些打点的银子从我这里出,先拿一万两打底。赦儿,你怎么说?”贾母没管王氏,眼睛直盯着贾赦。
如今家里顶用的男丁就只有大房的父子两个,为贾政奔走打点的事还是要落在他二人的身上。贾母的意思是,贾赦有官爵不好离京,那就在京城为贾政奔走,看能不能改判;而贾琏年轻力壮的,就一路互送贾政到海疆去,等把贾政安置好了再回来。当然,他要是能一直留下照顾就更好了。
“老太太安排得挺好,明儿我就去托托人,让老二不至于在路上太吃苦。至于海疆那边的安置,王子腾不是曾在那边效力嘛,弟妹让他找找熟人照顾应该不难。老二在那边熬两年,不管是立功还是大赦,还是能有回来的一天。我这边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就不用老太太出了,还是让老二身边多留一些备用。”说完,赦大老爷就觉得没自己事儿了,支着眼睛看贾母。
“那就让政儿孤身上路?”贾母恼怒地嗔道:“琏儿不是闲在家里,我看就让他一路护送政儿吧。这些年你不管他,都是政儿在为他操劳,他也该给政儿尽尽孝了。他若没什么事儿,就在那边多留些日子,政儿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没人差遣。”
大老爷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尽孝,什么叫差遣?合着老二到海疆是享福去呢?他没好气地翻翻眼睛,“琏儿病着呢,哪都去不了。再说,老二是被发配至海疆服役,他能有什么事差遣?怎么不干脆说让琏儿替他服役呢?”
“也别说什么老二有多照顾琏儿,他是我的嫡子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我就没弄明白他给老二当个外管家是什么照顾?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件事来……”说到这儿,他目光一扫王氏。
“荣国府毕竟是我这一房承爵,总是让二房管家不合适。之前是周氏没了,邢氏还没进门,这才暂托给老二家的。如今邢氏对这府上早已熟悉,老二家的明儿就把钥匙、对牌、账本交出来吧。查账的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明的,再找你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