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管,你这样能去洛阳吗?”朱岩皱着眉头,有些担心地看着管一恒吊在胸前的手臂,“要不然,我自己过去得了。”
董涵打电话过来,说洛阳附近疫鬼出没不定,范围很大,目前人手不够,连疫鬼的源头都无法确定,只能急调目前没有任务的天师前去协助。按说管一恒现在隶属国安十三处,又在养伤期间,不去也是可以的。
管一恒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去查找疫鬼源头而已。”
朱岩很是不放心:“这是骨折,不是别的。你总共才休养了半个月,万一留点什么毛病,这条胳膊就废了。”这次去了洛阳,是要在周边大范围搜索疫鬼,劳累是小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上疫鬼要打一架,这吊着一条胳膊,万一磕碰到就是伤上加伤。
“我自己会小心。”管一恒用左手把背包甩到肩后,“走吧,开始检票了。”都已经到火车站了,他可是偷偷跑出来的,难道还要自己再回去吗?
朱岩只好叹着气,尽量替他挡着周围的人流,进了检票口。
幸好买的是软卧票,进了车厢就没事了。朱岩把自己的箱子仔细在床下放好,舒了口气:“你快点休息吧。一会餐车来了我叫你。”
管一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要卧床……”
朱岩笑着搓搓手:“我没受过这样的伤,总觉得看着你心里就不怎么踏实……”他是后勤供应型的天师,没怎么上过一线战斗,别说骨折了,就是深一点的伤口都没经历过,这次可能要面对面去跟疫鬼战斗,心里多少既有些兴奋,又免不了紧张。
两人说了几句话,火车拉响汽笛,慢慢启动。朱岩拿了水杯起身去接热水,管一恒倚着床头坐了,随手打开手机,百度洛阳附近的地形图。
正看着,就听车厢门拉开,管一恒以为是朱岩,随口问:“餐车过来了吗?”边说边抬头,一抬头就愣了,“叶——”
叶关辰背着背包,左手提着个保温桶,右手拎了一堆保鲜盒,似笑非笑地站在车厢门口看着他,见管一恒张口结舌,微微挑了挑眉:“嗯?”
“你怎么——”管一恒连忙站起来,有些心虚。接到董涵的电话他立刻就上网买了车票,随即收拾东西就来火车站了,期间只给小成打了个电话说明一下,完全没有通知过叶关辰。
“我怎么来了?”叶关辰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把左右手里的东西都放到小桌上,然后将背包搁到上铺,这才把保温桶打开,推到管一恒面前,“该喝药了。”
朱岩接热水回来,一见车厢里多了人,还没等说话就闻到浓郁的药味,再看管一恒脸都黑了,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这位是——”
叶关辰回过身来打量了他一下,温和地伸手:“是朱岩先生吧?我姓叶,是小管的朋友。我听成警官说你们要去洛阳,正好我要回西安,也算顺路。小管身上还有伤,我给他带了药过来。哦,这是午饭。”说着,又把保鲜盒打开了,推给朱岩一份,“不知道合不合朱先生的口味。”
保鲜盒里散发出红烧鲫鱼的香气,朱岩虽然家境颇好,山珍海味也吃过,但也被这家常菜勾起了食欲,受宠若惊:“还有我的?谢谢谢谢。”在家里自然能吃好的,出门就要啃烧饼方便面,能有人送饭简直不要太幸福。
管一恒眼睁睁看着朱岩已经开始吃饭了,自己眼前杵着的却还是那桶苦药汤。叶关辰替他倒出了一杯,把保温桶又盖好了:“这是三天的量,赶紧喝了好吃饭。”
有朱岩在,管一恒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说自己怕吃药,只能捏着鼻子灌了。也不知道是在保温桶里捂得太久,还是叶关辰故意把药熬得浓了些,或者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只觉得今天这药比往常的还要苦,简直连舌头都要苦得毫无知觉了。
叶关辰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塑料盒,里头里一颗颗饱满的桂花梅:“压压苦味。”
填了两颗梅子,管一恒才找回了自己的味觉:“怎么——这么苦……”
“药量加大了,促进愈合。”叶关辰叹了口气,“要不是小成给我打电话,你就打算这么跑到洛阳去?手臂不想要了吗?”
管一恒有点尴尬:“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一定会小心的。虽然洛阳现在疫鬼大范围出没,但实际数量并不多,如果是三五成群的小批疫鬼,并不能伤到我……”他也不是冒冒失失非要逞能的人,“主要是,我觉得这事有点怪,所以想来看看。”
“怎么个怪法?”朱岩扒着饭,听见这句话抬起头问了一句。
“我觉得最近,各种案件出现得有些频繁了。”十三处毕竟是最专业的处理机构,管一恒在这方面的信息要比别人来得更全面,“十年前的事没法说了,那时候交通、讯息都不够发达,有些事即使发生了,我们也未必能知道。就跟三年前比吧,今年妖兽出没的案件要比往年都多一些。”
“这倒也是……”朱岩若有所思,“今年我画的符咒当中,针对妖兽的比例确实有所提高,往年这个数量大概是驱鬼类符咒的八分之一,今年上半年好像提高到一半的样子了,不过还有下半年,这数据现在也不好说,但总体来说有所提高是肯定的了。”
管一恒转动着眼前的杯子:“在来滨海之前,我在济南处置了一窝人蛇,这东西应该是生活在山野里的,从前没在济南出现过。类似的案子,协会那边今年接收了多少我不知道,但十三处这边已经有六项了,虽然目前都没有出结果,基本可以确定都是妖兽。”
“这证明什么?”朱岩皱着眉头,“证明妖兽活动比往年猖獗?”
“不。”管一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今年的案子都有些反常。往年虽然也一样有各种案件,但万变不离其宗,规律大体上是不差的,无非是深山大泽多见妖兽,阴湿之地乃有鬼怪,可今年,妖兽跑到城市里来了,洛阳这样王气上冲之地反而出现了疫鬼,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所以我才特别想来看看。”
“有道理……”朱岩无意识地拿筷子敲着自己的手指思索,“不过说到王气上冲之地——现在跟从前也不同了,地铁,火车,各处的建筑工地,都有可能破坏风水的。再说到处开发旅游资源,也是日渐侵入深山大泽了,之前你那个旅游山庄的事不就是这样。”
管一恒点点头,却又说:“虽然这样也解释得通,但我总是在想,这些东西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像何罗鱼这样的妖兽也就罢了,在野外足够它们生存,可土蝼这样以食人为生的凶兽,野外又怎么生存呢?还有腾蛇——你看过腾蛇的案子资料了吧?它是附身在一个鼎耳上头。”
朱岩对画符极其精通,别的就差一些,猜测地说:“这鼎是明器吧?阴气重,所以腾蛇借以存身?”
管一恒摇摇头:“不。这鼎耳上本来就镌着一条蛇,而且四周铸有祥云纹。我觉得,这鼎耳上所铸的蛇就是腾蛇,这鼎耳本来就是腾蛇存身的地方。问题是,有鼎才有鼎耳,这鼎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铸上腾蛇的形象?”
这话把朱岩问住了:“这……”
叶关辰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时候忽然说:“说到铸有兽纹的鼎,神话里头倒真是有的。”
朱岩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个外行人哪,不由得看了管一恒一眼,心想这种话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符合十三处和协会的保密协定吗?
管一恒自己也稍稍愣了一下。虽然共同经历了土蝼事件,但按说叶关辰还是局外人,十三处的规定之一就是不许随意对局外人泄露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他刚才说起话来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叶关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