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长安城最为有名的销金窟今夜寂静万分。
纸醉金迷换做凄寒冷清,春宵帐暖变成噤若寒蝉,百花楼的玉妈妈看着那一个个身着赤色军服腰间带着三尺长剑的军士差点要被吓破了胆,她在这长安城中做买卖多年,这百花楼来往的又都是官宦权贵,她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可今夜,她是真真怕了,想到那个被她捧上天的百花楼第一号头牌玉倾颜,平日里总是满脸骄傲的她此刻却是狠狠的咬了咬牙!
人心不足蛇吞象,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怎生连累了她!
玉妈妈抬头看去,二楼的朱漆厅门仍是紧紧闭着,她脑仁儿绞痛,只暗自祈祷那位今夜别砸了她的百花楼给她留条活路。
名为“倾城”的大厅之内,此刻正一片沉寂,身着红衣的侍卫四面相围,在那大厅中间正跪着个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女子,在那女子的上首,乌木沉香的八步榻上正坐着两人,一人红衣明媚容色倾绝,一双好看的凤眸微狭,眼尾上挑带出两分逼人贵气,陈墨一般的眸子略带两分烦躁的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却也只是随意一扫,复又转身看向在她身边坐着的男子,她好看的眉头狠狠一皱,面色愈发沉暗。
和屋内紧张的气氛不同,靛青色锦衣着身的俊朗男子面上狭着两分淡笑,面色悠然,挺俊的身形斜倚,怎么都是一副月下花前的惬意模样,他手边放着盘鲜红欲滴晶莹剔透的葡萄,骨节分明的十指正将那葡萄皮一个一个褪去,挑出里头的籽儿只将果肉放在一只玉白的瓷盅之内,一个接着一个,行云流水的动作说不出的优雅迷人,惹得那堂中跪着的女子频频看他,眼看着已有小半盅的葡萄剥好,他拿起一边放着的墨色锦帕擦了擦手指,又用雪白的玉签挑起一个,缓缓抬手,递到红衣女子的唇边。
“阿暖——”
低沉微哑的嗓音叫人心弦微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更噙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眸光脉脉似水,仍是谁都挡不住他这般的俊逸风流,可那红衣女子却只是冷冷扫了男子一眼,转头,又将眸光落在了堂中跪着的女子身上。
“几个月了?”
红衣女子面容倾绝灵秀,一身红裙分明炽烈明媚,可那说出口的话却冷冷的不含分毫感情,堂中跪着的女子微微一颤,眸光从那男子身上一转而下,轻声开口。
“回公主,已有三月。”
曦朝建朝已有二十载,当今天下能称得上公主的唯有今上与曦皇在十六年所出的公主万俟暖!可谁能想到,一国公主,此刻却在这等烟花之地责问一个青楼女子!
听到那“三月”二字,万俟暖面色微暗,定了定神,唇角忽的微扬。
“堕了。”
听闻此话,堂下女子面色陡然煞白!
连坐在一边的男人都抑制不住的抖了抖!
玉倾颜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首的十六岁少女,又看了看旁里仍在剥葡萄的男子,眼底立时聚起了盈盈泪光,“公主,孩子无辜,为何……”
“金银宅地皆可与你,这个孩子不能留。”
万俟暖并不给玉倾颜说话的机会,眸光咄咄,语气沉重,旁里坐着的男子一副看见天外飞仙的目光看着她,那副表情不知是惊骇还是惊喜。
玉倾颜眼睫一眨,泪光簌簌而落,“倾颜不敢乱说,此子实乃世子之子,公主……”
万俟暖眸光顿狭,“便是他的才要堕,若是旁人,本宫尚没工夫管。”
见万俟暖丝毫不留余地,玉倾颜面色忽然一变,眼底闪过两分暗色,语气也有两分尖刻,“敢问公主,此乃世子家事,公主即便身份尊贵却也不到要插手别个家事中来,这是我与世子之子,怎生凭公主一句话便说留或者不留……”